其实这里关押的魁人并不多,更准确来讲,不超过五十人。常三爷没有彻底点亮黄泉区,而是变出一个火把,视野小一点,受的刺激或许也会少一点。
他牵起初小药的手,径直向一名男子走去。
有了光亮,至少可以看清脚下的路,初小药看到如溪水般漂流的鲜血,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
并非恐惧,而是揪心。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捏紧常三爷的手,喃喃道,“人都死了,应该感觉不到……疼痛吧?”
“魔界是什么地方?可以在无知无觉的身躯上模拟最真实的痛苦,否则何来降服?魁人只是不会再死一次罢了。”常三爷不想隐瞒真相,魁人体内的血并非真正的鲜血,流多少都无所谓,只是让他们感到惊惧的手段之一。
至于疼痛感,要比真实的疼痛多上几倍。
初小药艰难地吞咽口水,停下脚步,“火把借我,我要自己找。”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别瞎逞强行吗?!”
“生死我都要面对,又何惧活死人?!”她夺过火把,分明脸色苍白,态度却异常倔强,“何况那是我的亲人、我的恩人,我不怕。”
常三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小丫头果然长大了。
“向前五十步便是你要找的人,我在这里等你。”
“谢谢。”初小药深吸几口气,鼓足勇气走上前!
然而,当她高举火把,看清那个被钢叉穿透身躯的,被折磨得已然不成人形的霸翎修的时候,所谓的勇敢与坚强,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霸翎修同样凝望着她,顶着插入脖颈的钢叉呼唤她,他也不知晓是怎么做到的。
“翎……修哥……”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抚上他血迹斑斑的脸颊。
多想回应她,可他无法再次发出声音,唯有奉上温柔的笑意。虽然她的容颜变了,但是那滚烫炙热的泪,那柔软又俏皮的声音,属于可爱的初小药。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啊?……畜生,都是畜生!——”初小药愤怒地拔向钢叉,但是这东西太坚固太锋利,还未用力抓稳,两只手掌已被割伤。
见状,霸翎修焦急万般,双眉紧蹙,嗯嗯啊啊的,示意她放手。
正如常三爷所料,初小药果然崩溃了。她在霸家生活三百年,朝夕相处和乐融融,霸翎翎温柔的呼唤声,在家中,在山顶,在河畔,在丛林,小药过来吃饭;小药跑慢点;小药你累吗?哥来背你……
至今,还记得翎修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小药快跑,山要塌了!
如今,霸翎修遍体鳞伤,口不能言,一根根钢叉几乎将他的身躯撕裂,为何会这样?
一个用自己生命给予别人生存机会的大善人,为何要受到这等不公待遇?!
“我要救你,我初小药对天发誓,一定要救翎修哥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她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靠眼泪去宣泄了,而是痛彻心扉!
……她取出手帕轻轻帮他擦拭着伤口,嘴唇一翕一动,喉咙里滚出发颤的声音,道,“翎修哥还记得吗?因为我是孤儿,所以你提议将我的生辰之日与翎翎定在同一天,每到生辰前夕,你便让我对着你许愿,无论我的愿望有多离谱,哥都会想方设法帮我实现,我真的很幸运,让我遇到天底下最好的大哥。但是我回报给你的,竟然是死亡以及无休无止的痛苦。所以现在,请翎修哥对我许愿,相信我,一定可以让哥重见天日。”
霸翎修的身体不断传来痛楚,但是目光依旧是那样温柔,望向她隆起的腹部,他欣慰又认命地笑了……昔日活泼胆小的初小药,不知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遇到怎样一位男子,但是她被改变了,不再是遇事慌乱的小女孩。
泪光滑过他刚毅的脸庞,微微张开干涩的唇,用口型道出两个字:等,你。
“嗯!等我!翎修哥。”初小药一鼓作气转过身,与常三爷擦肩而过,疾步向入口走去。
“初小药,你要干什么?”常三爷拽住她的胳膊。
初小药剥开他的手,走出石门,穿过桎梏无数魁人的狭窄通道,无视阻拦的鬼兵,返回街道,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神色平静得好似旁若无人。
常三爷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对于目前的状况他算是早有预见了。
抵达目的地,初小药刚欲前行,鬼兵手持武器阻拦。
“退下!魔殿重地休得造次!”
常三爷疾步上前,刚欲发飙,初小药却将他推到一旁,道,“这件事请你不要管,让我自己处理。”
她转向鬼兵,不卑不亢地报上名讳,道,“我要见魔帝,告诉魔帝,妖兽初小药,誓死求见。”
“区区一只妖兽,你凭什么见魔帝?”
“我也不知晓我凭什么,你听哪一条合适就用哪条帮我通传好了。我闯过鬼门三关,是上古神兽的后裔,曾斩杀名不经传的小妖若干,也曾经参与围剿邪神烽火、黑煞娘子师徒、花送酒等行动,并且顺利完成任务,够了吗?”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就换霸翎修重获新生。
听罢,鬼兵震撼不已,常三爷则是神色忧戚。
何必吓唬这些鬼卒呢,魔帝允许她进入黄泉区,不就是等她自投罗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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