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捏的小泥人儿太多了。从来没有问过王念想哪个泥人儿会是谁。倒是他经常问母亲:“娘。这是谁?”
母亲的答案永远是:“小泥人儿。”
所以,在王念想的眼里。这些小泥人永远就是小泥人儿。
“他是你爸爸。你爸爸就是这样子的。”
“我爸爸?我爸爸不是泥人儿。”
母亲拉过王念想的胳膊,在上面吐上一口唾沫,用手指去捻,然后她指着捻出来的几根小泥条说:“你看,你也是泥人儿。我也是。爸爸也是。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在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母亲拿着这个小泥人儿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一点点仔细修饰了几个地方。小泥人儿背着手。翘首张望着。
母亲一只手心托着它,另一只手在手心里转了转。小泥儿人动起来。它忽而看看母亲,忽而看看王念想。
因为是在转动中,它那微微吃惊和调皮的神情中又多了些微的喜悦。
“我爸爸叫什么?”
“王文武。”
王念想觉得这个小泥人儿虽然跟别的小泥人儿一样,也带着微微吃惊和调皮的神态,但它还是跟别的小泥人儿有不一样的地方。等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它不仅因为转动而多了些微的喜悦,还有它的眼睛看他时那么专注。
这种专注简直已经看到他心里去了。它似乎能对他心里的想法心领神会。因此它对他更多了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很遥远但亲切的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时,远处有一只乌鸦在叫,寂静加上悲鸣。滑稽而又诡异。酷似一个人跟他自己在做一个怪诞的游戏。
他喜欢听到它们。但它们是大人们唾弃的丧门星。
他掏出弹弓和口袋里的小石子,嘘迷起一双精细楞长的黑眼睛,瞄准临近那棵树上的小麻雀。石子一出,扑愣愣,掉下一只小死雀来。
与此同时,绿色的叶子间呼啦一下,飞走了四五只。树的叶子太稀薄了。不然一颗树上会停栖的更多。
一般的时候,他只射击麻雀站立的枝桠,也就是麻雀的小爪子下面。只一下,呼啦一声,就全部飞走了。连那隐藏在树叶深处的也都吓跑了。像众多的叶子突然被一场大风刮向了天空。
天空,一张巨大而完整的网,把飞去的麻雀收藏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