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和善如初,朝着小丫头道:“好好送慕姑娘回前头。”
内宅与前院相隔甚远,顺着风,吹来隐约的呜咽之声,在深冬的时节里,伴着梅花清幽的香味,格外悲凉。
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透过镂空的福寿雕纹石窗,繁漪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隔了三五步步的距离,面对面而立,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乎是无言的,只看到美丽如水仙的姑娘含泪的凝望着眼前人,风姿意远。
而能看到他的,只是俊秀的侧脸。
繁漪微微仰头,映着刺骨而温暖的日头,淡淡嗤笑,却不知是冲着谁:“世家嫡女,于无人之处如此凝睇旁人的未婚夫,若是叫人撞见了,怕是什么脸面也没有了。你说是不是?”
身旁小丫头狠狠一瑟缩,头都快垂到胸前去了,那美丽姑娘的意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姜柔明朗而爽快的声音自身后而来,带着淡淡的讥讽:“那你不去阻止,好歹也与人家做了那么些年名义上的表姐妹了,就这样瞧着人家身败名裂么?”
繁漪长吁如叹如天际薄薄的云,冷凝道:“真是可惜,我倒有心为她遮掩,到底还是叫县主瞧见了。名声啊……”
姜柔撇了撇嘴,似乎有气,哼道:“这话说的,那我出去到底是该不该去做那多嘴多舌的人呢?”
繁漪恒了她一眼,轻笑道:“娘娘不是最爱打抱不平么?”
姜柔挑眉,拿食指戳了戳她的额:“我在怀疑你在讽刺我多管闲事。”
繁漪抬手掠过鬓边的一串玉色流苏,泠泠有声:“赞娘娘路见不平一声吼呢!”
小丫头越听越心惊,回头忙是行礼,嘴里问安的声儿便机灵的扬了起来:“奴婢给县主请安。”
另一侧的人听到声音转首看过来,见到福寿镂空石窗后两张似笑非笑的微冷面孔,神色皆是一变再变,似乎担忧、似乎惊吓,似乎难堪。
或许是石窗的雕纹太繁复了,瞧不清。
繁漪缓缓撇开眼:“过几日家里要有喜事,这样的场合我便不多待了,先走了。你十二那日早点来,我们说说话。”
姜柔一把拽住她,缠在发间的黑珍珠璎珞轻晃着点在眼畔,眸如点墨:“你跑什么,她要你退,你便要更进一步回击过去。慕繁漪连命都能豁得出去,到此刻怎如此没有气性。”
杀人报仇,她敢。因为她不怕死。
面对感情,她不敢。因为她不舍得死。
琰华大步而来,站在繁漪面前,眼神内敛而清澈,没有波澜:“洪少夫人让人来告诉我,有人寻了你去说话,我不放心便来寻你。只是遇上了,什么都没有。”
繁漪轻软一笑,淡淡应了一声,那笑意似杏花沾雨清泠而朦胧。
是啊,明明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她也不知自己在躲什么。
大抵,得不到的人,就是没有底气的。
琰华晓得她好容易安定下来的心思又开始飘忽了,执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指腹轻轻磨砂了她的手背,和缓的温柔:“别胡思乱想,恩?”
繁漪寒鸦舒翅的睫毛微垂,落下薄薄的浅清阴影,凝睇着相握的手,没有着落的心思忽生了根蒂,似雨后泥土下的种子生出了芽头,破土而出,迎着阳光舒展了稚嫩的叶,破了各怀心思的阴云诡谲。
琰华睹见大袖衫下她左手上的通红一片,拧眉道:“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