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葛伯奕乃是好高骛远、贪鄙无能之辈北征伐燕时战败兵溃百般乞怜才保全性命而后又附骥陛下之侧窃夺韩时良等人御虏功绩才勉强站稳脚跟——而这样一个人物豫王还能许以海外建藩为何不能对高公稍稍慷慨一二要如此吝啬?”
周良恭抵达汉中后西秦路制置安抚使、汝阳郡公高峻阳始终卧病在床没有露面乃是高峻堂与高峻阳次子高明德及高峻阳身边的主要谋臣、谘议参军叶长滨出面在紫麓苑西院款待周良恭。
紫麓苑乃是高峻阳在汉中城西的私园殿阁亭台掩映于疏林山石之间远山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
高峻堂、高明德席间只是找周良恭寒暄旧事回忆以往在京兆府等地相聚的旧情却是由叶长滨站出来明里暗里多次指责豫王徐怀对高家太过刻薄。
“赤扈南侵以来高帅踞西秦岭抵御胡虏靖土安民皆有大功——良恭这次出襄阳西进豫王也多有念及还想着在襄阳修造府邸接郡公过去享受几年清福以去军旅疲惫……”周良恭看了叶长滨一眼淡定的说道。
“西秦也不乏山清水秀之地勿劳豫王挂念就算是颐养天年郡公他老人家更多还是对熙州故土念念不忘啊”叶长滨说道“而归熙州卫护陕西也是郡公卫平生之志诸事还请周使君在豫王跟前多多美言几句;郡公也深知豫王众望所归绝无意阻挡豫王登极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见叶长滨等人痴心妄想之余还不忘张露獠牙周良恭便不再妄想能拿言语说服他们迷途知返接下来只是推杯换盏大谈西秦风物。
不多时周良恭便有八九分醉意由长子周赟及侍随搀扶着与高峻堂等人辞行步履蹒跚的爬上马车离开紫麓苑返回汉中城里的驿馆。
山道行远周良恭才着长子周赟揭开车帘子箕坐锦榻之上看车窗外覆雪山巅之上的夕阳似血跟长子周赟悠悠说道:
“等回到城里你不要在驿馆久留即刻就前往金州去见刘使君我还要在汉中留上几天才能动身返回……”
“爹爹留在汉中孩儿怎能独行?”周赟跪在车厢里恳请父亲让他留下来陪同。
“为父身为郡吏出入有度自不能狼狈而走但这些都与你无涉。即便你想要尽孝道那就更不能叫你祖父古稀之年还要坐看子、孙同陷囹圄”周良恭愠色斥道“再个高家此时还只是痴心妄想不能堪破却未必敢此时就铤而走险我让你先走也只是预防一二而已你莫要啰嗦。”
周赟不再坚持留下来过了片晌又忍不住问道:
“这些年来葛家与楚山结怨甚深但豫王最终还是能不计前嫌容葛家簇拥永嘉王前往海外建藩——想高氏在西秦经营十数年也可以说是根基深厚父亲怎么就断定豫王不会网开一面放高家他们出域外建立藩国?”
周良恭借赴任东川之机前来西秦找高峻堂这些故人叙旧虽说目的是要试探高家的态度但最终当如此处置高家暂时并没有一定要行之的定论。
周良恭在与刘师望赴任之前都接到徐怀的召见当时周赟也陪同一侧甚至亲耳听到豫王说他们到汉中见过高峻阳后什么条件都可以敞开来谈不必有一定不能行的约束。
现在父亲却担忧高家有可能铤而走险叫他先回金州周赟心里很有些疑惑。
“何为贪鄙愚蠢?高家一众人便是”
周良恭悠悠叹道
“不要说逃京事变即便是拖到颍州大捷之后高家但凡能主动一些都未必没有裂土封藩的可能。然而此时天下都尽入豫王囊中了高家竟然还痴想裂土不是不知进退是什么?再一个葛家能在海外建藩是为禅让铺路名义上还要尊奉永嘉郡王为主后面还要迎陛下出海除此之外只有契丹残部与先帝遗子蓟王寅得以建藩高家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在西秦根基蒂固谁都要忌惮他们一二?”
周良恭这些年也算是打开视野了知道高家在西秦坐拥三五万精锐实在算不了什么而豫王考虑在中原之外册封藩国根本目的还是考虑到诸多荒蛮之地想要彻底融入中原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驯化过程才立藩国作为过渡。
根本上所立藩国都要从属于、依附于中原。
因此契丹残部有机会建立藩国蓟王寅有机会在胡楷等人的护送下前往乐浪故郡就藩甚至顾氏都有机会在阴山南麓择一地仿效府州旧制世代守御之但这些年傲慢而野心勃勃的高家拖到这时都还不想低下傲慢的头颅怎么可能会有建立藩国的机会?
甚至韩时良都没有机会封藩高峻阳又算哪颗葱?
当然了高家要是单纯有些痴心妄想周良恭以为豫王府众人或许还会耐着性子行劝服之事或者会给高家更多的时间让他们看清楚形势但高家错就错在竟然敢直接张嘴要割熙州以治之这实在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啊。
这也令周良恭彻底断了游说高家的念头先假醉离开紫麓苑现在又直接安排长子周赟先回金州以防不测。
听父亲说及高家想回熙州更是包藏祸心周赟不解的问道:
“赤扈南侵之前高峻阳曾任熙和路经略使达十年之久麾下将吏多出熙州即便有裂土之念有些不识抬举但选择熙州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吧?”
周赟虽说是周家第三代嫡长子但这些年父祖皆居要职他闭门宅中苦读为主没有受到南侵战事多少影响。
也是近来才到父亲周良恭身边接触、学习实务阅历还没有来得及增涨多少。
他刚才在酒席听叶长滨说高家有世守熙州之志还以为高峻阳发迹于熙河路经略使任上想回到熙州乃是人之常情没有细想背后藏着怎样的杀机。
“熙州东接秦州西接河湟背倚吐蕃也是豫王府大军西进陇右、河西乃至席卷河湟、西域所必经的咽喉之地”周斌恭蹙着眉头说道“高家人大咧咧的说要回到熙州世守之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还不如赤裸裸的直接威胁说他们跟赤扈人有一腿要替赤扈人挡住豫王府大军西进的咽喉通道。他们此时实际还是妄想着在西边能与赤扈人互成犄角之势遏住大军西进之步伐实在是愚蠢透顶啊!这些事情我也不便写什么书函以免落入高家手里你回金州见到刘使君后将席间叶长滨的言语以及高峻堂、高明德等人的反应详加细禀就可以了不要有任何的隐瞒也请刘使君做任何决策都无需顾虑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