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山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关注的并不仅是自己，竟然还关心着李飞，文风心里突然一下理解为什么八十年代初会有人说越南自卫反击战的解放军战士是继朝鲜战争那代军人后新时代最可爱的人了，他怀着敬意道：

“你做得很好，救了林小军一命，他现在活蹦乱跳的！”

“田……田班长，我没事……谢谢……”

李飞心里从来没有那乱过，但是当他看到田壮山又重新睁开了眼，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石头，一边说着谢谢，可是犹是怀着复杂的心情问道：

“可是……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咳，咳……唔……谢什么……”

可能刚回过气来，田壮山的呼吸还不太顺畅，说话让他咳嗽了两声，同时由于咳嗽拉动了伤口，但他还是仿佛带着笑看着李飞，目光里竟然仿佛有一种亲人温暖：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这是部队，我是你的班长，就好像你的兄长一样，能够救你我只感觉到高兴，咱们是一家人……”

“田……田班长……”

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没有什么大话连篇，田壮山的话就好像哥哥和弟弟说一件很平常的家常事，但就是这样却让李飞的眼睛湿润了，他长这么大好像第一次这么感动过。

“我……”

李飞甚至还看了一眼用关切目光看着他和田壮山的方志军，此外还有脸上震动难平的文风，他突然感觉到被一种噬心的愧疚感纠缠住，他知道在同样的情况下他没有救方志军。

如果不是文风在第一时间将瞄准方志军的那个越南人击杀，或许现在的方志军已经不能蹲在这里帮他和田壮山照料伤势了。

但正是田壮山和他李飞在同样的情况下形成的巨大的反差，更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他的嘴艰难地张了张，几乎是带着泪低着头向方志军突然说道：

“方……方班长，对……对不起！”

“怎么回事？”方志军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李飞为什么会和他说对不起。

“刚……刚才，有敌人对你瞄准，我看到了！但是……但是由于害怕，我……我没有开枪帮你！”

那一瞬间，在田壮山很平淡的一句战友兄弟话中，李飞感觉到自己的整个人生观都被这平常的话给颠覆了，也许他不将这声对不起跟方志军亲口说出，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如果没有排长帮你将那个越南人击杀，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

李飞哽咽地说着，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在同样的情况下他连力所能及的事也没做，可田壮山却不顾性命地救他，这事让他感触太大了，他不希望方志军能原谅自己，方志军如果能打他一顿，狠狠地扇他两个耳光，那他可能还会好受些。

“你……你说这个啊，没事！谁都有这个时候，咱们排大部分都是新同志，都没有上过战场，当然都会有害怕的情况出现，要是不会害怕那咱们就不是人了！”

方志军很是意外，其实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敌人，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也没想过原来被文风救过命，看了一眼文风他在李飞的肩膀上拍了笑着说道：

“但是上过几次战场，你们就会习惯了，咱们部队没有别的，就是战友比兄弟还要亲……咱们在这么一个光荣的大家庭里，就你帮帮我，我救救你……像兄弟一样在一起……”

方志军的话同样像水一样的淡然无谓，可是简单的话却让文风和李飞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一首战友战友亲如兄弟的老歌，那歌那音律在三十三年后的他们看来，觉得纯粹是一件扯蛋的事，战友毕竟是战友，亲兄弟可是亲兄弟，那怎么能一样呢？

可当他们听两位老兵将平淡如水的话说出后，特别是在李飞心中引起震动却是无以复加的，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看起来像NPC一样秀逗的傻大兵并不傻，他们有一颗极其强大的心，傻的也许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