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仲用尖细的嗓子阴测测的吩咐道。
幔帐轻飘的雕花宫床后,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平凡的黑衣人。
窦仲仍旧坐在刀丝中间,手却紧紧的攥着那个珐琅描花杯子。
苏长歌看到黑衣人的身形后,微微蹙了蹙眉。
这是上一次那个暗卫。
若是在苏长歌的全盛时期,他有把握和眼前这人缠斗百余回合后将其杀死。可是,这一次,他不仅耗费了大量的力气,手中的剑也因为刀丝而变得满是豁口、不复往日的锋利。
而那个暗卫,却一直动也未动,直到真正威胁到窦仲性命的时刻,方才听从窦仲的吩咐,走了出来。他正是养精蓄锐一番后,最适合战斗的巅峰状态。
暗卫走出来以后,静默的站在窦仲面前,动也不动,宝剑抱在手里,仍未出鞘,但那锐利的眼神却满是杀气。
只一个对眼,苏长歌就知道,这个暗卫比上一个诡谲的侏儒更难对付。
窦仲面色阴沉的看向场中对峙的两人,不禁回想起此生最为屈辱的时刻。
要不是,要不是.....他怎会,怎会到了今天这步?
窦仲眼角的余光落到自己不经意间翘起的兰花指上,不由得微愣片刻,然后将另一只手压在那翘起的手指上,试图矫正这一下意识的动作。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左手压着右手,陷入了那不堪的往事中。
这世间,可能有毫无理由的爱,但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对苏家的恨,已经超过了心底那最深的、名为良知的底线。只要能报仇,哪怕是堕入深渊,成为魔鬼,他苏三儿也在所不惜!
难以忘记,他第一次有了一个干净的庇护之所,是多么的高兴;难以忘记,冠上苏家姓氏的那一夜,他又是怎样的激动难眠;更难以忘记,那梦想一日日照进他坎坷生命所带来的令人血脉贲张的希望,是多么的鼓舞人心!
可是,这一切,都被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太爷给毁了!
他所求不多,只想当一个小小的总管,哪怕只是为人奴仆,需要卑躬屈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他想日日有热的肉汤喝,如果幸运,还会娶一个看得过去的女人为妻,生几个儿女,传宗接代。
他卑微如野草,低到了尘埃,有一个看起来很可笑的梦想,但,这却是他全部的所求。
可就是这样的小小愿望,也有人来破坏、来践踏、来毁灭!
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错!
却为着那需要遮掩的深宅丑事,葬送了他的全部。
污蔑他偷了宅子里的一个花瓶,那个外表和善实则心狠手辣的老太爷命人将他打得半死以后沉入河里。
要不是他命大,早已在那初春的水中,飘成了一具肿胀的浮尸。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一夜尿急的他不小心在花园中撞破了那一桩爬灰的丑态。
他已经保证过自己绝对不向外透漏半句,还发了誓,切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为证。
可老太爷却不肯放过他。
没有一个人能比死人更能替人保守秘密。
在被打的奄奄一息间,老太爷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之后,他被套入了麻袋,扔进了初春冰冷的河水中。
从那一天起,怀抱着成为总管之梦的苏三儿死了,魔鬼般的来福儿站了起来。
窦仲的右手细细抚上了左手小指间套上的精美护甲,轻轻一拉,露出半截光秃的指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