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粗略看过几眼,孙妈妈心中便有了数。
她有意识地降低嗓门,靠到老太太和黎雀儿中间的位置,细细嘀咕:“老太太您不要多虑。照奴婢看来,夫人她这就是在扮可怜,想求堂上的大老爷开开恩,赏她一个薄面,把老爷和舅老爷都放回家去呢。”
老太太恍然大悟,可她并未嫌弃周节妇故作姿态,反倒觉得周节妇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示弱,不像黎敬生那般死板。说不定由周节妇出面来求求情说说理,黎康生会从中顺出一些思路,可能会对黎敬生有所帮助。
孙妈妈的本意可不是如此,她只是想让老太太对周节妇生厌,先让她老人家心里有个底,以后再一步步告诉她周节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品。她未料到老太太心中对黎敬生的担忧,远远胜过了对周节妇的责究。如今这个事态,她也不好再多说,便默默地退回到黎雀儿身后。
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佟金雪,也和孙妈妈一样,极其讨厌周节妇。
她本来打算和孙妈妈一起,凑到老太太跟前去打周节妇的小报告。此刻见着孙妈妈受挫,她赶紧收敛神色,把呼之欲出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公堂后边霎时寂静无声。
前面公堂之上也很安静。
师爷已经举着那副笔架给周嘉佑看了好久,手都举得有些累了。周嘉佑只是一直盯着笔架发呆,既不承认这笔架确实是他所得货物当中的某一件,也不出言辩驳。他这种闷不吭声的架势,倒真的跟黎敬生有些相似。
黎康生顿觉头疼,他忍不住按了按眉间穴,示意师爷主动问一问周嘉佑。
“周嘉佑,此物你可认得?”接收到黎康生暗示的师爷问道。
旁边的周节妇反倒比被问的周嘉佑还要紧张,她微微撒开黎敬生的衣袖,从指缝中偷看周嘉佑的反应,生怕他回答失误,会牵连到家里头的人。
周嘉佑也怕自己答得不好,他甚至怀疑师爷这个问题其实是在使计试他。一旦他回答的话,就会上了师爷的钩。是以,他并没有开口回答。又过了一会儿,发觉堂上坐着的黎康生表情极其不悦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略略点了点头。
师爷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问他是否将这副笔架送给了黎敬生。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可是周嘉佑并不清楚师爷这般询问的缘由。现在黎敬生也跪在一边,公堂上还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鸡冠男。万一笔架这事跟黎敬生和鸡冠男也有关系,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好。
公堂之上再度陷入沉静。
忽然,周节妇莫明其妙地抽泣一声。她的抽泣声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只是现在公堂上非常地安静,她偏偏要选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出声,那么不论她的声音多么地低,都会被旁边的人听见。
周嘉佑也听见了,而且还听懂了。
他立马朝师爷摇头,表明黎敬生跟双色羊脂玉笔架的事情并无半点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