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说话的时候,章襄用眼睛偷偷观察着苏昊,想琢磨出来苏昊真实的想法。他发现,苏昊脸上始终是一副微笑的表情,既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愤怒,似乎众人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众人表完忠心,苏昊摆了摆手,说道:“各位误会了。本官要练兵,怎么能动用各位的薪俸银子呢?再说,这点银子……呵呵,的确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本官的难处啊。”
“那……主事大人是何想法呢?”章襄问道。
苏昊道:“你们各位都在河道上当差多年,经手的钱粮多达数十万两,随便做点手脚,也能落下一些吧?本官想请各位教教我,如何才能从河道工程里挣点外快呢?”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下面这些人,哪个不曾在河道工程上捞到几万两,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放到公堂上来说呢?如果苏昊过去与他们分过赃,那么大家讨论讨论如何多捞一些,倒也无妨。可现在明明大家从未有过合作,苏昊一下子挑破这层窗户纸,未免太过唐突了吧?
“呃……主事大人说笑了,这河道上的银子,都是朝廷的钱,我等如何敢做手脚?这话若是让都察院和刑部的官员听到,岂不要抓我等去坐牢?”李士柏讪笑着说道。
“章典吏,河道上的银子,真的不能动用?”苏昊把头转向章襄问道,他知道章襄是所有这些典吏的头目,李士柏在旁边插科打浑,都是替章襄在打掩护的。
章襄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苏昊的用意,从苏昊这句话里,他可以判断出苏昊已经知道了他们贪腐的事情,而事实上,苏昊只要不痴不傻,又怎么可能不知这些事情呢?章襄现在不能确定的,就是苏昊对他们贪腐的情况了解得有多深,还有,苏昊是真的想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是想与他们为难。
“苏主事也知道的,如今官场上的风气,的确不尽人意。据小人所知,河道上确有一些官吏巧立名目,贪墨工程银两。刑部每年都会查办几人,这些情况想必苏主事也是知道的。”章襄缓缓地说道,试探着苏昊的口风。
苏昊点点头道:“千里做官,谁不是为点钱?能被刑部抓住的,只怕是太蠢的吧……对了,章典吏,你继续说。”
章襄道:“苏主事所言极是,现在朝廷给官吏的薪俸,看似不少,实则不敷日常用度。像苏主事这样的六品官员,出入怎么也得有个马夫、侍从,内宅也需要有人侍候,那些薪俸用来支付这些下人的工食银都不够。所以嘛,各级官员都需要想想办法,挣点外快,只要不违朝廷的法度,我想这种事也不当指责。”
“你说得很对,本官想问的,就是如何才能即不违法度,又能挣到外快。章典吏在这方面应当是颇有心得的吧?”苏昊说道。
章襄真有些让苏昊给弄糊涂了。苏昊若是个清官,对于他这番说辞应当严加训斥才对,哪有随声附和的道理。而苏昊若是一个赃官,又如何能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讨论这样的事?这大堂之中,除了苏昊和自己这些典吏之外,还坐着马玉、江以达、谭奇等几位官员,至于侍立在一旁的差役,也不能算是透明物体吧?
要不,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苏昊在这个问题上的确是个菜鸟,他打仗内行,捞钱外行,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智商高、情商低呢?
“这心得……小人不知苏主事所指为何啊。”章襄支吾道。苏昊不肯揭开谜底,章襄也不敢多说,万一说错了什么话,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苏昊却已经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笑着说道:“章典吏一个月的薪俸是白米一石,一年是12石,折6两银子。不过,我听说章典吏在淮安城里置办了很大的宅子,在淮安城外还有几百亩的庄子,所值岂止万两?本官想知道,章典吏有何经营之道啊?”
章襄一下子就听呆了,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只听“咕咚”一声,旁边张官莲先从凳子上摔下来了,引得众人侧目以视。张官莲狼狈地爬起身来,磕磕巴巴地说道:“苏主事恕罪,小人……小人只是有点劳累,刚才没坐好……”
“哦,张典吏想必是在河道上监工,过于辛苦了吧?本官不计较。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对了,还是在说章典吏的经营之道吧。”
苏昊依然一副清风拂面般的淡定表情,不过,这副嘴脸在章襄等人眼里看来,已经越来越狰狞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