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即便是长在仙界,凉九欢也难免在此刻惊讶了起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一只小河妖!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不久前魔界来抢夺天命剑,就是你无意间解封了天命剑的神力,然后成了其剑主,对不对?”
“你你你……”她再次口吃起来,有些不知所云,什么剑主?她怎么不知道?
“哼,那天我在水槽里,看的可清楚了。”这小河妖鱼嘴巴一松,鱼尾嗖的一下,豁然伸长,从头顶上空伸过来,勾住了玉箫,卷在身上。
“这玉箫很悲伤,我问你萧瑞是不是死了?”
“你……”
“你知道他的前尘往事?”姬瑾轩蓦然上前一步,看着那鱼,生怕一不留神他就跑了。
“小皇帝,不要对我凶!我可是活了三千多年的鱼妖,不怕吓的!”那鱼头一扭,很是神奇与傲娇。
“你知道的对不对?”凉九欢此刻也明白了过来,这小鱼妖一定知道玉无瑕曾经的事情,她也很想知道。
“哼。”小鱼妖重新瞪着凉九欢,“罢了,在我下凡历劫之前,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说着用卷住玉箫的鱼尾点点凉九欢,“你,过来,抱着我,暖和了,我才有心情说话。”
“哦,好。”凉九欢惊喜地上前,抱住它,还像顺着鸡毛一样,顺着它的鱼鳞,弄得它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眯在她怀中,良久方启鱼唇,“这是,一个人等待爱人遵守诺言归来的感人故事。”
“故事呢,要先从我三千年前一直守护的一根禁忌之弦开始讲起。”说到这里,神色先后闪过气愤、恼怒、不甘与无可奈何等种种应有尽有的复杂神色,最后咬牙道,“都是那天真无知的小仙女所为,她都盗走这根禁忌之弦,害我被天神所罚,差点被雷击中。还好有萧瑞救了我一命,不然你今天休想能见到本妖!”
“嗯嗯嗯!”凉九欢脑海中尽情放开想象,一直活蹦乱跳的鱼正在游泳时,被一道天雷击中,然后反肚的可怜兮兮样儿,呵呵。
“你听说过前朝大周朝的开国皇帝萧瑞吧?”小鱼妖一时气愤,没注意到她的脑洞大开。
“嗯嗯,听过,姬瑾轩说他是他最佩服的一个千古帝王。”
“呵呵……那是,他不仅武功厉害,还非常重情。分封帮助自己建国的异性王爷,给他们领土,只可惜,身为一个帝王如果重情,注定短命。”
“算了,先从他为什么要征战沙场当皇帝说起吧。其实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偷盗我禁忌之弦的小仙女。一千年前,这小女仙从天而降,盗走我琴弦的时候,顺手救了昏倒在河边的萧瑞。那时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又从小身患绝症。小仙女可怜他,就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神石送给他养身子。”
“当然,后面你也可想而知了,绝症被神石治好,那小仙女又有几分姿色,小萧瑞自然对她一见钟情了。于是从那天之后,天天守在这里,等小仙女再来。”
“咳,就是在他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我被天雷击中,他顺手又救了我。”小鱼妖被一个人类小男孩所救,鱼脸上不自然地尴尬起来。
“我可是有恩报恩的好鱼妖,看见他手中紧握的神石后,心知他是成就大事的面相,便好心地告诉他,那是块儿充满巨大神力的奇石,用到好处就能成就大业。”
“后面的,你们也听说了吧?这就是帝王之剑的来历。”
凉九欢和姬瑾轩点点头,渴望从它那里能听到更多,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说,当时九州战乱,他从那小仙女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悲伤,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无尽的悲悯,便发誓要为她结束战乱,建立一个天下太平的人间。十年,他从长到十二岁开始征战,整整征战了十年,终于建立了统一王朝。可是小仙女却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小鱼妖对着河面,扯着鱼嘴,像笑,像哭,但却没有一丝讥讽之意。
他们听得出,它的语调从最初的平淡散漫,逐渐沉重起来。
“他太想告诉那个小仙女,这人间太平了,她可以常来玩了。他派出各种奇人异士,四处打听这个女仙之事,却听说她已经死了。至于那个女仙是为何而死,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不甘心,明明神仙是不会死的,他认为是那个女仙是被害死的,于是让玉家人抽出他的生魂,与天命剑融为一体。只要剑在,他就不会死。”
泪终于从红肿的眼眶再次滑落,从听到他为那小仙女征战十年,到他苦等无果,生魂铸剑。
与那天他消逝前所说的每一句话,串联起来,她终于拼凑出了玉无瑕前世,那个属于萧瑞爱恨情仇的故事。
是不是很悲伤,所以她旁边的姬瑾轩也哭了?
“玉哥哥……”
“他活着时就一直都在等那个人,死了后还在等那个人。可是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这六道轮回中,也终究没有等到那个人。一千年过去,机缘巧合下,他从天命剑中醒来被放出,他终于苏醒了,使尽一切办法,查出了那个小仙女的死亡真相!从而恨透了这个六界,尤其是那个联合天族杀死女仙的应华神尊。”
“那个女人是……”姬瑾轩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生魂铸剑,隐等千年,最终不惜堕入魔孽,断去轮回。
他总是进退有度,疏离守礼,
当安容臣第一次见过玉无瑕时,收起所有轻松的神色,换成难得一见的严肃,问他:“陛下,国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听后,没有多想,就说:“瑶宫千秋锁寂寞,一个不安天命却固守于天命之人,暂且称之为谪仙吧。”
安容臣又问:“表哥,智绝无双的玉家人,始终神秘诡测,不知……你还能忍受他们多久?”
能忍受他们多久?他负手而立,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光泽,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他幽思了很久,很久。
久到足足有五年。
他就像一位无所不能的帝师,助他一统九州,教会他君王之道,安国之计,抚民之策。可是他始终看不透他,只是凭直觉,说了一番深谙君臣之论。
“智慧卓绝却从不萌生取而代之的念头,这种明辨君臣之分的坚持,就是前朝开国皇帝赋予玉家人注定的责任和夙命。但是……玉无暇,使朕看不清,朕也不知他是否会打破这种命运。”
如今,他再想起这番话,每每都彻夜嗤笑自己。
一个从来都没有心的人,教他如何看透他的心?!
一个从来都窥窃他皇权的人,教他如何抓到他的把柄?!
“瑾轩,孤独……是帝王最后必须学会的一课,我的死,就是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最后一课,他还能说什么。
小鱼妖扫了一眼沉默与激烈同时翻滚在眼中的姬瑾轩,然后看向神色同怔的凉九欢,道:“如你所想,正是当时无端绝迹的灭世黑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