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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汐能感受到裴锦川偶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视线让她坐立不安。
吊着的药瓶里还有半瓶药没有挂完,裴锦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像是不耐烦一样,让她也忍不住一阵阵的去看那药瓶。祈求药水走得再快一点——
视线浑浊,全身酸痛,喉咙胀痛得咽口水都痛,头昏脑涨的,本来就很难受了,再加上裴锦川的目光时不时地刺过来。
她真怕自己变成第一个因感冒着凉而命丧黄泉的人。
秦汐的旁边还坐着其他几个病人,都是挂水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然而他们身边都有人跑前跑后地伺候着,嘘寒问暖,再看她自己呢?
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裴锦川跟是跟来了,但坐在她几米以外的地方就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也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就更加的脆弱。更容易感受到孤单,此时的秦汐,真的忽然就觉得好孤单,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的孤单。
旁边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的女孩子和她差不多一起输的液,一个看起来也稍显青涩的男孩子一直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女孩子似乎十分不舒服,一直嘟嘟嚷嚷的抱怨,撒娇,男孩子一直在顺毛。给她安慰,怕她冷着了,特意去买了一个热水袋给她抱着,那神色间的紧张关切毫不掩饰。他们一定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恋人,虽然青涩单纯,但却纯粹真挚。
她曾也渴望过这般纯粹的恋情。
秦汐垂下了头,额头上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帘,也遮住了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痛苦。
总算是挂完了水,护士拔了针,手背上浸出一粒血珠,被裴锦川看见了,然后粗暴地擦拭掉。那力道,很痛。
”回去。”裴锦川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率先走在前面。
秦汐一直低着头,麻木地跟上他的脚步。
他双腿修长,又走得很快,秦汐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只能一路小跑着,双腿发软得几次几乎直接跪倒。
”秦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裴锦川停下脚步,站在前面黑着脸瞪着她眼神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秦汐心里一痛,委屈地小声道:”以前,你都会等我......”
”我看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以前我赋予你的特权。现在已经全部没收,失效,懂了吗?”裴锦川冷哼一声,犀利的眼眸刮过她苍白的小脸,”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走快一点,磨磨蹭蹭地我没给你饭吃吗?”
秦汐鼻子一酸,强忍住眼眶里的湿意,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裴锦川一言不发地开车把秦汐送了回去,这才驱车往公司的地方赶。
坐在办公室里,他又想起心里那股不对劲的地方,派人去了二院一趟,问了给秦汐看病的医生,医生的回答却并没有哪里不对劲。
感冒引起的肺部和呼吸道感染。很常见的毛病,通常吃点药休息好过几天就康复了,并没有哪里值得关注的。
可是......
如果真的只是这么小的毛病,会花那么多药钱吗?
裴锦川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然后甩了甩头。
算了,这与他何干,他对秦汐,已经够仁慈了......
”总裁......”秘书进门,犹犹豫豫地看着裴锦川。
”什么事?”
”楼下有个自称小月的女孩子找您,但是她并没有预约,也并不在您的白名单。”
小月?甘田村的小月?
裴锦川微微皱眉,然后对秘书道:”让她去会客室等我。”
尽快处理完手中的公事,裴锦川起身前往会客厅,刚到门口就看到小月正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
”小月,你怎么来了?”裴锦川优雅地走过去。
小月听到裴锦川的声音,眼睛一亮,随即转过头来,”裴大哥,我,我没打扰你工作吧?”
裴锦川淡淡摇头,”没关系,不过你怎么会来?”
”哦,前两天乐乐不是突然生病了嘛,你们一直都没有回去,村长担心乐乐的身体,就让人帮忙查了一下你们公司的地址,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小月的语气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裴大哥,海州真大啊,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来!”
裴锦川随意地在她对面坐下,随口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小月点头,”对啊,我比较闲,其他人走不开。”
裴锦川眸光微微一转,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乐乐没事了,不过乡下毕竟医疗条件不好,所以就没有让他再回去。这两天我工作也比较忙,不过已经派了施工队去甘田村,他们应该到了吧?”
”嗯,已经开始施工了!”小月甜甜地笑道,然后看了一眼放在她旁边大大的旅行袋,”对了,村里的人知道乐乐生病了,都很担心,托我给他带了些土特产。”
”帮我谢谢村民。”
秘书端了咖啡进来,裴锦川淡淡地喝了一口,顿了一下又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直留在海州吗?”
小月愣了一下,才揪着衣摆不好意思道:”我,我是第一次来大城市,对这里的一切都挺好奇的,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逛两天,当然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说不定就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又怕裴锦川误会似的,紧接着解释道:”裴大哥,我不会耽误你工作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你是我们甘田村的恩人,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没什么麻烦的,我可以让秘书陪你。”裴锦川看了看表,起身站起来,”乐乐快放学了,我要去接他放学,你和我一起吧。”
小月眼睛一亮,也跟着站起来,”好啊好啊!”
两人上了车,开出一段距离以后,小月才反应过来,问裴锦川,”裴大哥,你和乐乐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会是你去接他放学,秦医生呢?”
裴锦川淡淡回答,”乐乐是我儿子。”
”啊?......”小月眸光一暗露出些许的失望,”那,那秦医生呢?”
裴锦川打着方向盘转过一次弯,嘴里这才缓缓回答,”前妻。”
小月的心里又是一惊,原来秦汐和裴锦川曾经是夫妻,难怪两人在甘田村见面的时候,气氛就不太对。
不过,虽然裴大哥有了孩子,但他已经离婚了,那是不是......
在学校接到乐乐,小月热情而亲密地和乐乐打招呼,”乐乐,我是小月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乐乐瞥了她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到裴锦川面前,伸手抱了抱他的大腿,看着他的眼神里却有些许的责怪。
裴锦川没注意乐乐的神色,只是把他举起来,抱进车里坐好,给他系上安全带。
小月被乐乐无视了倒也并不在意,上了车以后又凑上去,”乐乐,你的身体好了没有啊?阿姨这几天可担心你了!”
乐乐一直沉着脸不出声,等车子开到家门口停下的时候,不等裴锦川来抱他,自己就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去,然后踮着脚尖输入密码进了大门,守在院子里的保镖见他一个人回来,惊讶的同时,也开门让他进去了。
乐乐进去以后,裴锦川和小月两人才走过来,小月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好看的房子,眼睛都花了,要不是惦记着不能失礼,恐怕早就尖叫起来了。
乐乐像是突然有了什么小情绪一般,一进屋就狠狠地踢掉脚下的鞋子,将地板踩得咚咚作响,秦汐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来,见乐乐光脚踩在地上,忙走过去给他拿拖鞋。
”乐乐,现在是冬天,不能光脚,小心感冒。”休息了一天,又吃了药,秦汐的身子稍微爽利了些,但是说话时声音还是很沙哑。
刚给乐乐穿好拖鞋,裴锦川就带着小月进门。
秦汐和小月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秦医生,你也在啊?”小月先反应过来,笑意盈盈地和秦汐打了招呼,”村长担心乐乐,就派我来看看,顺便送点土特产。”
”哦,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也不过是个蹭吃蹭喝的。”秦汐反应冷淡,抱着乐乐就往里屋走。
小月有些委屈地看向裴锦川,”裴大哥,秦医生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她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
裴锦川淡淡一笑,”不用在意,这里是我家。”
小月得到裴锦川这样一句话,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又亮了起来。
秦汐抱着乐乐回到自己的房里,乐乐闷闷不乐地倚着她,小嘴微微嘟起。
”怎么了,乐乐今天怎么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乐乐不安地往秦汐身上蹭了蹭,”那个女人,烦。”
原来是因为小月的原因在不高兴,秦汐了然,摸摸他的小脑袋,”小月阿姨也许只是住两天就走,她是来看你的,很快就回去了。”
小月的到来,不只是乐乐不高兴,秦汐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她从来没有想过裴锦川有一天会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回到这里——
这是他们结婚的新房,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容不得别人插足。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不但输给了麦薇,更是输给了一个乡下的小丫头。
理智告诉她,是她多心了,小月这么远过来看望乐乐,裴锦川邀请她来家里住两天,尽尽地主之谊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她不喜欢小月看裴锦川的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和曾经的自己,又有何区别?
她不喜欢,很不喜欢,然而,却无能为力。
晚饭照样是佣人准备的,满满的一大桌,十分的丰盛,秦汐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乐乐也吃得很少,而且本来最近有所好转的他今天又开始沉默起来,不说话,和他说话也不理。
反观小月,一直在和裴锦川滔滔不绝地讲着话,叽叽喳喳地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麻雀,裴锦川不但不觉得她吵,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秦汐的心里,又是蓦然一疼。
她吃过饭很早就洗漱好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很晚都还能听到外面裴锦川和小月讲话的声音。
秦汐紧紧地裹着被子,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那谈话声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她绝望。
她了解裴锦川,他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有耐心的,除非他内心觉得值得。
小月,是他觉得值得的那个人吗?
秦汐不知道,越是往深处里想,浑身,就愈发的寒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交谈声终于安静下来,秦汐叹口气,翻了个身,却听见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睁开眼睛,就与裴锦川的眼神对在一起。
裴锦川的神情立即变得冷淡起来,”小月这几天会住在这里,我希望你对她友善一点。”
友善一点?
什么样的态度才算是友善?
秦汐摇头苦笑一声,撑着身子坐起来,那句一直没舍得说出口的话,终于说出口来,”裴锦川,我们离婚吧。”
裴锦川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