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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室传来黄提学的咳嗽气喘声,曾渔皱眉不语,待那咳喘声稍定,方对黄禄保道:“请道其详。”
黄禄保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家老爷仁义,未对曾公子道明实情,其实老爷这次犯病固然是因为cāo劳过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按察使司的王老爷来函责问关于曾公子进学之事,我家老爷是以烦恼致病。”
黄禄保说的“按察使司的王老爷”就是王宗沐,是江西省前任提学副使,现在是江西道按察使,掌一省的刑名司法,权力很大,曾渔心道:“我这个小小秀才都惊动三品按察使了,了不得。”问黄禄保:“王分守只责问在下破格进学,未过问袁州府试舞弊案吗?”
黄禄保顿时脸现尴尬,说道:“自然是一并过问了的,我家老爷已经回函向王分守解释。”
曾渔道:“黄提学录取小生,乃是不拘一格为国家擢拔人才,袁州府试时黄提学还与各县长官和教官当堂面试小生,无人有异议,小生回到信州府学参加月考也考在第一等,如何把小生进学与舞弊案相提并论?”
黄禄保道:“这是按察使王老爷过问的,又不是我要多事。”黄禄保对上次涉及舞弊案被黄提学严责之事耿耿于怀,他对家主黄提学倒并没有怀恨在心,只是对曾渔极为不满,在他看来,若不是曾渔揭发了舞弊案,那他就能得二十两银子的好处,黄提学也不会因为舞弊案而受到上司的问责,皆大欢喜的事却被曾渔给搅了——
曾渔大致料到黄禄保的心思,说道:“黄提学因身体欠佳,由幕僚帮助阅卷,这也是科场常见之事,但幕僚凌凤曲却辜负了黄提学的信任,私自收受考生银钱,让一些不学无术之辈进学,极大地损害了黄提学的声誉,且喜黄提学及时拨乱反正,把作jiān犯科之徒绳之以法,江西士子欢欣鼓舞,颂扬宗师贤明,而你作为黄提学的心腹家人,上回涉及舞弊案损害家主就不说了,今rì我与薛医生远道而来为黄提学诊治,你却没好脸sè给我们看,这是何道理?”
黄禄保随黄提学游宦多年,一向受人奉承惯了,养成了一些骄慢脾气,上回舞弊案被黄提学责罚,他表面痛哭流涕说要痛改前非,心里却是不服的,只认为是时运不济、是曾渔从中作梗,不然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方才见到曾渔就很冷淡,没想到这个少年秀才会当面指责他,让他既吃惊又恼怒,却也自知理亏,若曾渔向黄提学说起他的冷淡态度,那他极有可能会被遣送回老家岭南揭阳——
“在下何敢对曾公子不敬,只是担忧我家老爷的身体安康以致心绪不佳而已,若有疏忽怠慢处,还请曾公子、薛医生原谅则个。”黄禄保忍着羞恼向曾渔和薛医生致歉。
曾渔诚恳道:“黄兄,你是黄提学的心腹家人,在下是黄提学的门生,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当团结一致、相互照应,一道为维护黄提学的清誉令名出谋划策——”
黄禄保连声道:“是,是,曾公子教训丨得是。”
曾渔道:“何敢说教训丨黄提学作为一省学政,只要是公正公开地主持科考,即便是按察使司的王分守也无权于涉,现在既然王分守过问了,那就是涉及到了违法犯律之事,袁州府试舞弊案已由黄提学自己拨乱反正,主谋凌凤曲也已解送省城审问,如今王分守又以小生进学之事责问黄提学,这想必是凌凤曲以及那些因舞弊案受惩处的考生妄图污蔑黄提学,想借小生破格进学之事来泼脏水,但小生不惧任何磨勘,就是王分守在此,小生也能应对自如,所以不必自乱阵脚,只把黄提学的身体调养好就万事大吉。”
黄禄保听曾渔如此推心置腹,不免有些惭愧,点头道:“是,曾公子说得极是,那我家老爷身体还好否?”眼望薛医生。
薛医生神sè凝重,低声道:“黄大人身体虚弱,再经不得劳累了,定要长期休养服药调治才好。”
黄禄保叹道:“今年府试连着科试,江西十三府要走个遍,四、五千里路,老爷实在是cāo劳过度啊,现在又没有得力人手相帮,请薛医生和曾公子在这里多待些时rì,总要让我家老爷身子好些再说。”
薛医生开的方子要看黄提学服药后的效果再进行斟酌添减,所以曾渔和薛医生商量了一会,决定在这里陪侍黄提学几rì,次rì一早,曾渔付了那两个轿夫的工钱打发他们回宜chūn巫塘,他与薛医生两个jīng心为黄提学诊脉用药——
三rì后也就是十月二十八rì,黄提学觉得自己jīng神好了一些,就准备启程赶往宜chūn主持录科考试,黄禄保苦劝老爷在安福多歇息几rì,待身子康健些再启程,黄提学不听,执意要动身,黄禄保恳请曾渔去劝劝黄提学,曾渔便随黄禄保去见黄提学,黄提学气sè虽不似前rì那般灰败,但依旧是一副病态,曾渔直言道:“老师拖着病体,即便主持了袁州科考,但接下去还有临江、抚州、建昌、信州、饶州、南康、九江、南昌八府等着老师按临,以老师的身体能坚持否?”
黄提学长叹一声,说道:“看来老朽得致仕还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