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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快那一行去时是乘快马的,归来好快,徐涣冒出头打个唿哨,泼刺刺转瞬间到了这边,随来那几个陌生的,见面叉手公正喝礼:“卫校尉,有礼!”
这几个当是平阳埋伏在这里的偏军吧?
卫央心中先赞,到底是平阳啊,虽萧绰之能她尚未尽知,然对契丹,这女郎心里是最为忌惮的,这只看几人便知都是精锐老卒的出身,这样一泼大军不声不响先埋伏在这里,到底她是将这一战视辽军才是头一个对手的。
笑着拱拱手,教徐涣取些熟食来,卫央笑道:“各位大哥有礼,辛苦辛苦,咱们弄了点熟食,先解解馋,回头得胜归营了,好生请各位大哥盛饮。”
周快道:“这是老罴营的几位,果然都在这里埋伏,见咱们断了萧绰的斥候,后头跟了上来说是要见率正。”
卫央道:“不忙,老周大哥,还得劳烦你再去一趟,这次却要看风向——萧绰这娘们,她是不肯和咱们弟兄善罢甘休的,防她不得,只好进攻,你此去后,但看有落单的几个契丹人,不管使甚么法子,总归要灭了他。三五泼后,你再归来。”
周快没有犹豫,他是军中老卒,事已至此,不管卫央所为是对是错,军令既下,那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遣周快又引两火去后,卫央问得了熟食喜不自胜的老罴们:“各位大哥,既然你们在这里埋伏,图的定是契丹主军了,怎地这样贸然跳了出来?若教萧绰那娘们瞧见,她定会猜到你们就在附近了。”
老罴们笑道:“那倒无妨,殿下再三传令,咱们的目的正是辽军主军,他主军不与咱们主军决战于沙场,咱们便不能出面断他后路,此时那厮们定已知晓咱们有人马在这里设伏,只不知是哪一支营卫,多少人手,教他疑神疑鬼更好。是这样,前些日子,中军传来号令,教咱们再三注意卫率正的动向,这里的地形情报,见了卫率正自然要通报的。”
卫央摇摇手:“不着急,不着急。以老罴营的精锐,我自然相信萧绰这娘们再狠也不会一时察觉出你们就埋伏在她后头时刻准备断她后路,这情报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慢来,慢来。”
这老卒一伙竟是好辣的口味,就着干辣椒,生生吞了两三斤熟肉,方有人摸出图画的图子,语于卫央:“前头是大河,那是辽军主军必经的要道,以咱们的推断,辽人此时定正与李继迁那厮讨价还价进入河套渡过大河的代价,为防止辽军突然强渡,党项也好,联军也罢,河口恐怕安置下不少的守军,此不必管他,咱们要说的,正是河南这一地。”
卫央目光落在正北向前头,回头又看那图子,惊奇道:“这图子我还不熟悉,各位大哥,这河上的黑杠子,莫不是大桥么?”
老罴讶然:“正是吴王桥,卫校尉莫非没听说过么?”
卫央比他更惊讶:“为甚么我定要听说过?很有名么?与灞桥相比,名气更大么?”
老罴们面面相觑,作为一个校尉,竟连大河之上有名的吴王桥也不知,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么?传言这人悍不畏死,竟是无知而不知死?
卫央连忙抓过窦老大审问:“老窦,你老实跟我说,这甚么吴王桥,战时竟然没有断掉么?哦,这不是个问题,你再告诉我,这吴王桥几时建成的,怎么落入敌人手里去的,为甚么没夺回来。”
老窦愁眉苦脸,这些事情,他哪里会知道。
老罴们也不知这桥具体是甚么时候建的,只知道那是当年吴王北伐之后,以举国的精巧工匠花费十余年建成的。至于怎样落入敌人手中,这还用问么。
如今的河套都在党项手里,这桥自然落入人家手中了。
当今天子即位之后的十多年,天下也无战时,只平阳长成之后,边事方渐渐起了,然大唐多是西征,也与吐蕃及吐谷浑打了几仗,这北伐却没有,教党项夺取的河套不复,这吴王桥么,自然也没有及时夺回了。
卫央便问老罴:“那么,各位大哥千辛万苦找到咱们寅火率,该不会只是给这图子瞧瞧而已,还有甚么要紧事情么?”
千辛万苦?
辛苦个鸟!
老罴们心下腹诽,你这一率人,这一路招摇而来生恐人瞧不见似的,别说契丹的远拦子,联军里但凡有点眼力的斥候也不会瞧不见你。
这大抵是诱敌之计,老罴们没有说破。
当然,卫央这人虽一身本领,却是个很爱惜性命的人,这一点早教唐营上下传遍了,不说破这一点,也碍着他的面子。
毕竟不是谁都能得平阳公主传令关照的。
领头的火长遂道:“实不相瞒,卫校尉要做好大事,咱们自然不能阻拦。咱们这半营老罴,在这里设伏只盯着契丹主军,殿下有令,若非彼主军动摇,我军大纛为之所夺也不可轻出,这些日子来闲得无聊,索性遣人往各处都走了走,斥候探子早撒出百里,过河去也探察了三五遭,得不少的讯息,也有这贼区里陷落的唐人百姓,多有企图起事以复附朝廷者,咱们此来,是奉本营右将军军令,一则送这仔细探察过方又以内卫府杜将军做起的头绪新描的图子,二则便是有些贼区里联络好的好汉百姓,也是一股助力,送于卫校尉尽功。”
卫央甚喜,难怪河上标划了桥状的图案,原来是凤凰做的好事。
而这贼区里有心附唐的百姓,别的将领或许瞧不上眼,他却视如珍宝。
一城一镇,但凡有三五百壮士,便能得三五千人手,所谓敌后游击战,若没了老百姓的支持,那还怎样打得起来?
如此一来,卫央手指在图子上画出好大一个圆圈,圆圈里只有京西之地契丹蛾贼掌控区域,他的手,最终一把拍在了大河之北的河套。
以沙坡头为后方,寅火率可入联军控制区。联军控制区里万千百姓为后方,卫央深信,他孤军深入河套,那也是去有回,往有来的行事。
老罴们吃饱了肚皮子,将那联络沦陷区各处壮士的法子教授过来,上马便要启程,卫央想起一事,拽住马头又问:“各位大哥,可知自吴镇来的那一伙里,除了萧绰这婆娘之外,还有谁是契丹稍有些名气的?”
想了想,那火长答道:“待这萧绰,咱们也不甚知,何况她手下。只是咱们隐约听说,这婆娘最得力的几个帮手到了,与她甚有些瓜田李下的一个汉人,叫甚么韩德让的,如今官拜辽国的将军,为人颇有些手段,也在这婆娘手下当差。”
韩德让?果然是这对狗男女啊!
火长又道:“这消息应是不差的了,曾有个自沙坡头逃窜回来的,契丹密探上下待他十分恭敬,想必便是这厮了。”
卫央细想,怎么也想不起这韩德让在军事上有过甚么大放光彩的地方,莫非这厮是初出江湖?
问起,老罴们都未听过这人曾有甚么赫赫的战功,只知这人原是汉人,祖上以身投辽,实乃当世的中行説,其祖善政,其父善医又善政,到了这人,年过三十尚未有甚么明眼能见的功劳,却深得辽邦信赖,委在枢密院里做机密勾当。
韩德让是韩德让,和卫央在《杨家将》里听到的那个大反派韩延寿是不是一个人不要紧,关键的问题是,韩德让没有韩延寿那么战功赫赫,他的才能,主要展现在政事上。
只是卫央隐约记着,这人似曾在幽州的战事里有过坚守一城很一些时候的功劳,因此回去之后就升了官——那件事他记着,只是因为后世官方记述那事用的是“北宋侵犯”幽州某地,若非这个“侵犯”,卫央是记不住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