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京城与世贞相见,便邀请他同居几个月,期间便听他说到过先生几次,言语之中已然没有不敬之意,且有懊悔自己当时之过。”
似乎是想起当年那位与自己辩斗的青年,归有光顿时大笑起来:“世贞如今已然是文坛领袖,说懊悔之语却是折杀老夫……无非是见地不同罢了。”
二人继续向前,忽然在一间破旧的老屋前停下。
归有光指了指那边,叹息道:“家母当年便居于此地,后来年事已高……。”
……
项脊轩一叙持续到午饭前后,差人回去送了信之后,沈无言便与在此地吃了饭之后,才回去又与李婉儿一同吃了些。
午后的暖香阁正是最美的时刻,女子修剪枝条,闲来无事抄抄书写写字,却也落的清闲,总之比起那位正瞧着算盘满头大汗的男子好的多。
“周家业不知道何时有了那么大的支持,在两广福建云南等地故意将茶叶的价格抬高,致使沈家丢掉了许多一起合作的茶商……”
对商贾一窍不通的李婉儿浇水的手微微一颤,忙问道:“要不要紧。”
“不要紧。”沈无言却是没想到自己的轻声言语,竟然会被她听到,忙应了一声。
这边也顾不得歇息,简单收拾一下沈无言便乘了马车,向着大儒巷而去。
这些天生意已然回转,大儒巷这边的茶楼逐渐恢复正常,虽说要想恢复到从前那般还需要时间,但已然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只是此时月儿却紧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待沈无言走进店中,忙上前道:“周家这是打的什么算,竟然将茶叶价格抬升了一两银子,这根本就是与醒八客茶楼作对。”
沈无言却也来不及安抚月儿,只是苦笑道:“若是茶叶倒还能用生浙江那边的丝绢布声音坚持一阵子,但如今周家那边的动向便是打压生丝价格,抬高茶叶价格。”
“铁观音虽好,但产量始终上不去,若是按照周家抬起的价格……醒八客坚持不了一个月,而生丝方面……李家那边也在想办法。”
沈无言将账册丢在一边,冷声道:“如今只能指望得月楼,醒八客的茶叶有四成都是给得月楼的,若是那边能卖个面子……。”
“那边的掌柜的找过来了,意思便是周家的茶叶便宜,至少要比醒八客的茶叶便宜一两银子。若是我们不降价,当然可以择优。”
“择优,说的简单,如今苏州的茶庄有一半都是咱们的,就算没有外面各省供应,也足够坚持一段时间……咱们就降价……”听得得月楼那边出了问题,沈无言愈发愤怒。
月儿惨笑道:“少爷你该知道实情的,苏州的茶庄在经过去年大水后,茶叶都坏了许多……新茶至少要等到明年才有。”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沈无言苦涩道。
月儿摇了摇头,无奈道:“如今可怕的就是不知道周家的底蕴,不知道我们准备多少银子,才能将周家打败。”
“价格战争当真是最愚蠢的竞争方式……”冷冷说着,却又不得不道:“不过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不过得月楼那边……京城有没有来信?”
“少爷倒是神了,当真是有一封信。”说这话,月儿抽出一封信递给沈无言。
其实内容沈无言多半都能猜到,只是又不能确定,毕竟会有变数。
好在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严嵩已然被罢官,严世蕃被革职充军,而这一切都要从一场扶乩说起。
自打蓝道行被严世蕃送进了宫后,经常能说到皇帝心坎上,于是就愈发信任于他,直到迎来最近的这次扶乩上。
大抵与在那小村子时一般,皇帝问天下为何尚未大治,蓝道行便通过早被徐阶收买的太监写下‘奸臣当道,贤臣不用’。
随着皇帝的第二轮询问,奸臣是何人,贤臣又是何人?
蓝道行又写,奸臣如严嵩,贤臣如徐阶。
皇帝却是有些信了,但又问,上天为何不裁决这些奸臣。
蓝道行便答,留待陛下裁决。
或许只是荒诞的一件事,但也就这般成了,随着御史邹应龙的弹劾,辉煌二十多年的严家,就此由盛转衰。
“远远不够呀。”沈无言将信丢在火炉之中,轻叹道:“还差一些,还差一些,你便敢动我……徐阶岂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