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卫尉跟执金吾以及京兆尹统统获罪,长安城闭城三日全城大索,闹得个鸡飞狗跳墙,最终连劫匪的人毛都没捞着一根。
李家哭哭啼啼如丧考妣也就罢了,朝廷跟皇室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皇帝跟刘彻感念李瀚仁义,又怜惜他的惊天才学,是真心实意想把他赶紧寻找回来,可是如同堂邑侯以及梁王刘武他们,可就纷纷庆幸少了一个对手了。
一开始,因为刘启的态度,以及已经明确为太子的刘彻对李家铁了心般的呵护,还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出什么,但眼看已经入冬,李瀚依旧杳无信息,堂邑侯府终于坐不住了。
馆陶公主这阵子情绪亢奋,很为自己慧眼识珠感到骄傲自豪,因为她看上了刘彻并定为女婿,之后伙同王娡,唆动太后,上蹿下跳的活动了将近一年,终于成功的让刘彻坐上了储君位置,真可谓是喜上眉梢。
虽然李瀚丢了,让她这个便宜老娘也难过了两日,但她对李瀚的情意可比不得李婉,第三天就该干嘛干嘛了。
可怜的李婉在李瀚丢失后绝食三日痛哭不止,以至于昏厥好多次,刘彻命令太医令魏瑾时刻守护救治,还不停的许诺一定找回李瀚,才让李婉勉强振作起来,但一个如花少妇竟因此憔悴如一片发黄的秋叶。
方玉秀则带着魏猛魏铁出门苦寻李瀚,到如今也没有回来,弄得方越夫妻也是因为牵挂他们小夫妻,愁眉紧锁,叹声叹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瀚回归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终于,在长安城的第一场雪落下时,馆陶的公主府来了一个客人,严格来讲不算客人,就是她的亲儿子,隆虑侯陈蟜。
馆陶的两个亲儿子中,她甚是偏爱陈蟜,看到儿子赶紧拉进屋里取暖,而陈蟜却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母亲,孩儿今天被人欺负了……”陈蟜满脸委屈,完全不似十八九岁的男子汉,如同孩子般撇着嘴撒娇道。
馆陶最吃这一套,立刻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般咋咋呼呼问道:“在这长安城里,谁敢欺负我儿?快告诉为娘,看我不去打他个满脸花!”
“唉……就是鲁恭王(皇四子刘余),他耻笑孩儿堂堂隆虑侯,却定了一个百姓之女做正妻,简直是丢尽了皇室宗亲的颜面。还起哄说要奏报皇上,免了孩儿的爵位,让孩儿安心去做商贾呢。”
看着陈蟜说到最后眼睛也红了,眼泪也下来了,馆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就满脸痛悔的说道:“当初李瀚在时,那孩子一身本领连太后跟皇上都甚为看重,为娘也是寻思给你找一个能替你赚回万贯家财的女子,即便是出身低一些,有李瀚在,日后李家不愁不成为勋贵,可谁知李瀚被掳走……现下退亲显得咱们太过薄情了吧。”
“孩儿并没有想退亲,那季淑虽然相貌平常,但性格倒也温婉,加上她掌握李瀚的酿酒技术,就算是其他的生意配方,通过她也不难弄到手,故而孩儿并没有想不要她。”
“那你想要怎样?”
“现下李瀚已经死了,李家没了顶梁柱,谅来也硬气不起来了。若是您再替孩儿订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我再哄哄季淑,让她当偏房也就是了。”
馆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我儿好计策啊!你乃是隆虑侯,就算是多一房妻室也是可以的,大不了为娘求求你舅舅,让你也有两个正妻就是了,也免得我儿被人看不起。”
陈蟜一听母亲允了,满脸笑容的连连感谢,馆陶也很开心的说道:“那为娘就赶紧替你物色门当户对的好女子,争取尽快为你完婚。”
陈蟜脸一红(又一个影帝),扭捏的说道:“孩儿倒是早就看上了一个……觉得这辈子除了她,娶谁都不合心意,希望母亲成全。”
馆陶乐得合不拢嘴,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我的傻儿子,都会自己找媳妇儿了,不错不错。
快说说吧,你看上了哪家姑娘?你放心,放眼大汉朝,还没有咱们家娶不到的女子。”
“就是表妹刘链。”陈蟜盯着馆陶说道。
“啊?链儿?”馆陶一愣说道:“她已经定给李瀚了,怎可以再改许给你?”
“咱们侯府有一员家将,他有一个江湖朋友在华山附近谋生,已经传来准信儿,说李瀚已经死在华山了,还在山脚树林里寻找到了李瀚的衣服,孩儿就怕母亲不信,把东西带来了,您看看。”
陈蟜看起来是有备而来,说着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果然是一套男人的衣服,馆陶抓过去一件件看时,就落泪了:“天哪!这果然是瀚儿的衣服,这短襦管裤,还是娘亲自找出来的素色薄绢,让公主府的针线人帮他做的……可惜了这孩子了!”
陈蟜眼神里掠过一丝得意,却也是满脸沉痛的说道:“是啊,李瀚虽说嚣张了一点,但还算是个重情义的人,就这么死了的确挺可惜的。
不过他已经死了,若是就此耽误了链儿表妹一生,您这个做姑母的谅来也不忍心吧?更何况孩儿对链儿表妹情根深种,若是不能跟她结为夫妻,必然会郁郁终生,母亲就会更不忍心的吧?”
馆陶又是一愣,思虑良久,还是满脸的不忍心,缓缓说道:“以为娘对李瀚的了解,那小子十分机灵,虽然这的确是他的衣服,也未必就是他死了,万一是他为了乔装改扮,丢弃了衣服也未可知。
我若为你求来链儿,日后李瀚回来了,颜面须不好看。蟜儿,听娘的话,还是再换一家女子吧。”
陈蟜瞬间变了脸色,满脸哀痛跟受伤冲口说道:“怪不得鲁恭王刘余耻笑我失爱与母亲,说您唯一疼爱的就是那个李瀚,却原来您果真是心里唯有他一个儿子,我跟哥哥都是您不愿意看到的人对吗?
以前李瀚在的时候,我跟哥哥忍气吞声不敢计较,为了讨您欢心,我还故意降低身份,时常去李瀚家里讨好他们家人,为的就是从他唇下捡取一点母亲的疼爱,不至于像大哥那样,因为得罪李瀚而彻底失去了母亲的垂怜……
可现在他已经死了啊!
您可是我的亲娘啊!
您还是愿意为了他守着一个空壳婚约,委屈了链儿一辈子,也眼看您的亲骨肉痛苦一辈子吗?
娘亲!”
馆陶目瞪口呆的看着声泪俱下的陈蟜,还没反应过来,陈蟜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横在脖子上,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一字字说道:“娘,这是我最后一次管您叫娘,反正您也不认我这个儿子,我活着就是被人耻笑的一个可怜虫,不如一死,让您彻底不需要为儿子操心!”
馆陶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拼命抢过儿子的佩剑扔得老远,尖着声音叫道:“蟜儿不可轻生,娘答应,娘答应你就是!”
陈蟜低着头抽泣着,眼里却露出阴险的得意光芒,心想这个苦肉计果真管用。
这下子,一起娶了刘链跟季淑,一方面抢走了李瀚的驸马爷断掉了他的后路,另一方面可以逼迫季淑交出李家各种制造秘方,真可谓是人财权势三得。
李瀚那小子不回来便罢,即便是命大回来了,也已经木已成舟,只能是吃掉这个哑巴亏了。
得意的陈蟜在心里暗暗鄙夷大哥跟老爹,就这么一个小崽子,都弄得堂邑侯府颜面扫地无计可施,看看他陈二爷出马,先用一团和气骗的母亲跟李家人的接纳,然后定下季淑以图后效,现在又用苦肉计一举抄了李瀚的老底,这个仇报的可谓酣畅淋漓。
馆陶哪里知道儿子低着头心里想的什么恶毒主意,还以为陈蟜心如死灰不信任她呢,赶紧一叠声承诺马上就进宫帮他求亲,这才换得陈蟜慢吞吞站起来了。
为了儿子的小命,馆陶哪里还顾得上干儿子李瀚,带着陈蟜带来的那包衣服急匆匆进宫了。
那衣服是项柳把李瀚男扮女装后,被那个“婶婶”随意丢弃在树林里,被搜寻李瀚的军士找到,却恰好那军士是陈蟜家将的朋友,这东西就没有落入京兆尹之手,直接被陈蟜拿到了。
于是,就催生了这个釜底抽薪之计。
馆陶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更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为了保住儿子的命,她一路盘算该如何让这件事顺利成功。
一番盘算,馆陶进宫直接去了已经是皇后的王娡那里,她知道弟弟刘启对李瀚的感情,更知道刘彻绝对会极力反对,所以,她必须先拿下王娡跟太后才行。
在馆陶看来,王娡是个十分现实的女人,对待事情跟她持有同等态度,应该会很快接受现实,答应这桩婚事才行,万没想到,她在王娡那里,却碰到了最大的一个钉子。
王娡听完馆陶绘声绘色的叙述,检查过了李瀚的衣物,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眼神看着馆陶说道:“姐姐,李瀚虽然是个孩子,但他对我大汉朝做出的好处你我都清楚,算起来,恐怕得利最多的是姐姐你吧?那三成的红利到如今还不是一样源源不断给你送去了?
怎么我听你的意思,好像很开心李瀚死掉了,这可不像你一个母亲该有的情绪啊。”
馆陶老脸一红,叹息一声说了陈蟜看上刘链,以死相逼的事情,末了可怜巴巴的说道:“王妹妹,自从你我结亲,事事同气连枝,姐姐为了彻儿的太子跟妹妹你的皇后位置,可是没少奔走,现在蟜儿就要丧命,我也不得不求妹妹开恩救救他了。”
王娡脸色一变,冷冷的说道:“姐姐此话不妥,妹妹的后位跟彻儿的储君之位,皆是皇上跟群臣公议方才定下的,怎可说是我等奔走所致?
何况蟜儿已经成人定亲,现在突然谋求链儿,还以死相逼,此事恐怕另有蹊跷,姐姐就该查问清楚,训斥这孩子轻狂才是,怎能贸然就进宫来求亲?
难道你不知道李瀚是彻儿的救命恩人,皇上跟彻儿以及我都对他感激不尽,纵然他真死了,也不可能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把链儿改适蟜儿,此事不必再说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