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腾真被她的动作给惹火了,问话不回,倒睡去了呢,“跟你说话呢,少在那里装死,起来!”说着拉着她手臂就是一扯。
没想到武梁却没有随着他的手劲往上起,却是往前猛的一磕。于是胳膊肘就直直磕到了杌角上。磕得那么准那么狠,让程向腾都觉得象是武梁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了。
他想看看她磕伤了没有,想问问她痛不痛,却终于只站在那里,维持着他冷硬的姿态,没有弯腰去看,也没有开口询问。
武梁痛得闷吭了一声,然后她便迅速咬住了嘴唇。
她轻轻捋起衣袖去看,却见上臂位置已经褪了好大块油皮,有微微的血珠浸出来。伤处火辣辣的。
武梁细细把那些油皮展开贴合在原处,然后就迅速将衣袖放下,遮住了伤处。
她的头垂得那么低,程向腾看不到她的眼睛,他却看见,她放下衣袖时,有一滴泪落在臂上。
然后,他听见她轻声的,冷淡的声音道:“……守。”
然后,她就那般低头坐着,再没抬头看过他一眼。
程向腾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她本是倔强的性子,痛得哭了都不想让他看到,到终于还是服了软。
但他最终也只是冷哼一声道:“你最好记得!”然后甩袖而去。
程向腾想,他不能心软,就得好好消磨消磨她的个性和胆子,免得人回来了性子转不过来,傻傻分不清侯府和边关。
···
程向腾一肚子郁燥,转身回了致庄院,对着小唐氏也发了一顿火。说熙哥儿已经大了,他的面子也要顾。罚他姨娘,没有更合适的方式么,专让人跪在大门口?当家主母,要端严庄重,而不是刻薄尖酸,故意刁难。
小唐氏于是红了眼睛,抽抽噎噎的辩解,说自己方式也许不对,但真的没存刁难之心,以后会听侯爷的,听老夫人的慢慢改……
程向腾看着她那副样子却更为光火,你是主母啊,老整这么一副委屈丫头的可怜样做什么?
转身出去,往荣慈堂看程熙去了。
洛音苑这边,男人走后,武梁就让芦花去给程向珠报信儿,希望她去看看熙哥儿鞭子抽伤了没有,悄悄给他送点药和吃的,还有蜡烛和被褥进去。
晚上冷啊,跪着也得披被褥取暖吧。这小子不知道是老实跪着,还是会趁没人的时候铺被睡会儿。
程向珠在出了程向骥兄孝之后,就由珍妃牵线,许给了徐学士的长子徐翰林。徐家一门清贵,是朝中文臣清流中的砥柱。想来这一联姻,也是有些政治目的的。
而程向珠向跟小唐氏不合,没少给小唐氏找不自在。可惜这妞性子太直,手段简单粗暴了些,不喜欢人家就直言直语的抢白,明目张胆的使绊,日常的挑剔更是不在话下。曾惹得小唐氏可怜兮兮在程老夫人面前垂泪好几回。
后来程老夫人便发话,说她闺女家许了人家了,多做做针线拘拘性子,以后没事儿少出门走动……
于是程向珠便又缩回了院子里修身养性去了,如今,就快出嫁了。
不过听说她对小程熙一直很好,小程熙也总往她院子里跑得欢。武梁相信她会照应小程熙的。
芦花一路飞跑而去,回来时告诉她那边的情形。
说是小程熙还在荣慈堂里哭闹磨蹭,没往祠堂去呢。老太太看着他身上起了红印子,心疼得什么似的。又是上药,又是让人给他做好吃的,让先吃饱了再去祠堂……程向珠说,放心,老太太对孙子心软着呢,不防事的,她也看着呢。
武梁听着就放心了,她没有看到小程熙伤得如何,不过只是起印子,那还好吧。
她想了一会儿,既然是奔着让程向腾愧疚来的么,那她就把事情加加码去,看他到底是愧也不愧。
让丫头们出去,自己强挣着起身,去净房里端着冷水兜头就浇,然后穿着湿衣服睡了半宿。
那边老太太还是要求小程熙执行当爹的的命令,去祠堂跪了一柱香。还训斥他要好好对妹妹,要好生敬重母亲,那种唬人的话再不许说……才让人把他接了回来。
但老太太到底心里不痛快,等程向腾过去了,老太太便遣了闲人冲他发了一通脾气。
说小程熙一点点大不会说话时候身上有过伤,是被些子恶霸下人下的手,后来这么些年,除了玩闹练功时的摔碰,又何曾被人动过一下?
说他人又懂事,对妹妹一向很好,会哄会让的,嫣姐儿才爱跟他玩。
如今你这当老子的倒好,几年不归,回来就抽儿子一顿,看看那狠劲儿,把衣衫都抽破了……老太太只是不依。
程向腾知道那一鞭子看着狠,但他身上应是无碍的,最多红个皮。偏老太太不让他去看,说你自己院里事儿理不清,牵扯上我孙儿,你还嫌打得不够不成?
让他回去管好自己的女人,越跑越野道了,一进门就惹得后宅不安的,不行快点儿远远送走。
老太太当然指的是武梁,可这次唐氏要罚,她也老实认罚了,在外面来说并没有什么错啊。只不过带累得熙哥儿起性,老太太这是算到了武梁头上吧,没准还怀疑是武梁这般挑唆教导的呢。
程向腾当晚歇在外间书房里,想着武梁那冷冷的眼神,心里也是堵得不行。她真的长气性了,倒不给别人对着干,专给他脸色瞧呢。
他准备这几天不往洛音苑去,不理会她冷着她,看她知不知道为自己的任性后悔。
等她后悔了,只怕又巧嘴八哥儿似的来哄他回头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听说武梁病得很厉害。
病可以装,高烧却装不出来。程向腾又急火得什么似的,请医问药的忙活。如今他没有那么多闲暇亲力亲为,便一日几趟的遣人来问。
武梁发着烧一直昏睡,程向腾就算抽空来了也不理,但瞧见他眼神就是冷冰冰的。
这一下,似乎是真恼到心里去了。
这天晚上程向腾回府,等姨娘们都去了正院请安。程向腾便当着众人宣布了武梁有功的事儿,说过已经罚过了,如今就赏她的功劳。然后奖赏了她好些布匹衣裳头面首饰去。
着人送去洛音苑,被武梁扔到了院门外。
让人回话说:“多谢主子们大恩大德。东西既是赏我的,就是随我怎么用的,我就乐意拿来扔。”
程向腾气坏了,怒腾腾去了洛音苑,又看她一副病弱模样,打不得罚不得的,十分让人上火。
小唐氏心里气恼,就敲边鼓,“姨娘这么闹法也不成个体统,二爷觉得上次的处罚不合适,要不然这次让五姨娘抄抄佛经静静心?”
程向腾皱眉看她:“她病得都快站不起来了,现在罚她抄经?东西给她就是让她随意处置的,你倒说说她又犯了你哪一条?”
小唐氏吐血……
这么又憋了些日子,程向腾向上奏请回充州戍边去,上不允。
说实话北辰都被打跑了,充州且安全着呢,哪里用这么一员大将去守着?程向腾本就想去充州过清静日子呢,如今见无法,决定还是要和武梁好好谈谈。
武梁倒终于跟他讲话了,不过开口就是冷笑:“奴婢跟你,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