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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天气还不错,沈恙满头大汗地坐在屋里,丫鬟在两边打着扇子。
他平心静气,一边摸着茶碗,一边呢喃着:“今儿天气不错……天气不错……”
其实都快热疯了。
沈恙狠狠地闭了闭眼,忽然将手中的茶碗往地面上一摔,便烦躁地一挥手:“都滚出去吧,扇得心烦。”
丫鬟们吓得连忙往地上跪,看见沈恙不耐烦地挥手,这才战战兢兢地滚出去了。
沈恙的日子不好过,他喜怒不定,把丫鬟赶出去了,却朝后面走去,瞧见水红正坐在榻上,乖乖巧巧的。
“来,给爷捶捶背。”
沈恙直接往躺榻上一趴,便不想动了。
水红已经是沈恙的人,这园子里的丫鬟没那么多的讲究,反正廖逢源也不会介意几个丫鬟。
廖逢源得了消息,朝着沈恙这边走的时候,真是头发都要急掉了。
“你们怎么出来了?沈爷呢?”
外面丫鬟哭哭啼啼站了一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廖逢源一问,丫鬟们委委屈屈道:“沈爷前头还好好的,今儿不知怎么了,一下摔了茶杯赶咱们出来了。”
说完,丫鬟们又哭了起来。
廖逢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挥了挥手也让她们滚了。
他一直到了门前,直接敲了敲门:“沈爷?”
沈恙在里头,声音懒洋洋的,跟没吃饭一样:“廖老板若是没有什么要紧消息就不用进来了,外头热,一开门热气就扑进来了。”
廖逢源只恨手里没一盆狗血,若是有,早就直接给沈恙泼进去了。
他直接推门进去了,一直往里走,就瞧见沈恙懒洋洋地趴在踏上,一手捏着扇子给自己扇风,水红就侧坐在旁边给他捶背。
见廖逢源进来,沈恙抬眼一瞥,又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来:“出事儿了?”
这哪天不出事儿?
廖逢源长叹一声,让水红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两个人。
沈恙也起身,光着脚在从屋里站起来。坐到了太师椅上,等廖逢源说话。
“沈爷自己是做布匹生意起来的,现在您躲到我的庄子上来,您自己那边的布匹生意出了问题了。有人要拿权,这会儿正在扬州那边闹腾,现在不知结果。”
沈恙挑眉:“哦?是我哪个手下,还是被我整过的那些?”
商场上,谁没几个对手?
被沈恙捅过的人太多了,他根本不会记得,他的手下也有不少,背后帮助自己出过力的数都数不过来。
廖逢源沉默了片刻,只道:“都有。”
更难听的话是——该背叛沈恙的都背叛了,不该背叛的也背叛了。
沈恙自然听出了廖逢源后面的话了,他笑眯眯地看向了廖逢源:“沈某人现在在想,廖掌柜的是不是其中一个呢。”
廖逢源面色一变,眼神闪烁了好一会儿。
他叹了口气:“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当年我见着沈爷年轻,也没放在眼里,岂料我自己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您敢躲到我这里来,岂敢没个依仗?就算我当初再怎么恨您,如今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想杀你,又谈何容易?”
杀了一个沈恙,下一个要死的就是自己。
这是一个需要同舟共济的难关,而不是窝里反。
廖逢源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商人了,都说是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他跟沈恙都不可能是善类,所以说话彼此坦白一些也是好事。
廖逢源不掩饰对着可畏后生的杀意,沈恙也完全不掩饰对这一位老前辈的鄙夷。不过是因为共同的利益捆绑,如今才可相安无事。
沈恙仰着头,看着屋顶,忽然问道:“距离秦淮中秋灯会还有几日?”
“五日。”
廖逢源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
沈恙笑了一声:“月是中秋圆,人是中秋死,我就中秋来解决这些人好了,到时候少不得您来搭把手的。”
沈恙说得跟自己只有廖逢源这个朋友了一般,实则……
廖逢源信不过沈恙。
他在沈恙这边答应了这件事,转身出了这边的园子,却直接上了轿子,让人抬着拜访张廷玉去了。
将自己面临的问题一说,尤其说了一句“五日后”,廖逢源心底有些忐忑,问他道:“沈恙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人一把铁算盘扒拉起来,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廖逢源是个局内人,相对来说,张廷玉一直是一种置身事外的状态。
这一把火,怎么也烧不到他的身上去的。
张廷玉给廖逢源斟了一杯茶,瞥了一眼门口,波澜不惊道:“要沈恙跟廖掌柜的死的,是索额图跟太子……”
“噗!”
廖逢源吓得直接喷了一桌,咳嗽个不停。
他还以为张廷玉开口就要跟自己分析一下如今的局势,看看沈恙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哪里想到张廷玉一开口就是这么可怕的话题。
廖逢源脸色都变了,看着张廷玉跟看着鬼一样。
“廖掌柜的何必这样惊慌呢?”张廷玉笑得和善,似乎觉得廖逢源这样的反应挺有趣儿,他温声道,“我又没说是他们要来直接对付你们,只是发了话而已。您想啊,即便上面人不对付你,下面人也不高兴啊。”
廖逢源将事情处理了,过河钱不收了,下面人怎么办?
太子那边收到的孝敬也少了,还差点导致事情暴露,牵连到自己。
眼看着风声松了,现在不高兴了,就要开始找当初闹事的人的麻烦了。
兴许不是太子跟索额图发话,可即便如此,当初跟过河钱相牵扯的大小官员也不会放过沈恙。
可又据说了,沈恙当初轻轻松松地答应了这件事,背后若没个依仗肯定不敢这样做。
“我想着,您也不必担心太多……”
张廷玉自己说话把廖逢源给吓住了,好浑然没有这个自觉,他抬头就喝了一口茶,劝廖逢源道:“我倒是开始期待中秋灯会了,您那边借条船给我,到时候我与我娘子也出去看看。”
廖逢源彻底被张廷玉给哽住了。
这一个是一点没把自己面临的危机放在心上,一个是完全置身事外等着看热闹,卡在中间难受的也就廖逢源自个儿啊!
他算是明白了,搞来搞去,似乎就自己一个人是蒙在鼓里?
唉……
廖逢源叹着气,又套了几句话,终究还是一个字没套出来。
其实也不是张廷玉不告诉他,而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廖逢源说沈恙这人应该有办法。
至于怎么个有办法,各大商行的事情张廷玉当真不清楚。
送走了廖逢源,张廷玉便去看顾怀袖。
顾怀袖已经起身了,正在侍弄屋里摆着的那一盆兰草。
看顾怀袖那手指漫不经心地拈着兰叶,张廷玉好心好意提醒道:“这一盆兰草值一千三百两银子,你当心一些……”
顾怀袖被一千三百两这样吓人的数儿给惊得手一抖,竟然真的将这一盆兰花推了下去。
还好她眼疾手快,一想到一千三百两,整个人姿势很神奇地往下一扑,力挽……狂澜……不,狂草。
嗯,没摔。
她惊魂未定地抱着那一盆兰草,看着张廷玉:“下次同我说某件东西值钱几何之时,定得看清我在做什么。”
否则时刻酿成惨剧。
张廷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道:“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