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不知道?温家三郎嗜赌如命,无赌不成宴。这赌倒不是甚坏事,兄弟们哪个不玩几把?只是为了一个赌字,却做出这样的事情,真叫人齿寒。这温家三郎上月和人赌钱,听说输了近百万钱……”田丰不屑地嗤笑,顿了顿后又接着道,“温家上哪里有这许多钱来还债?可不就得把主意打到大嫂萧氏身上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趁着萧氏去吴县参加公主府宴会时偷卖?不就是想着等萧氏发现后已成定局,只能无可奈何吗?”
“然后,他依约送还赌债,可是路上却被人劫了,你们说说,这哪里来得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刚出了温家庄园连一日都没过,就被劫了?难道那劫匪们早就知道有钱要路过,坐等送上门吗?”
“着哇!而且我听说那几名庄丁根本没受伤,只是被人用药给迷晕完事。就是有一个受伤的,那也是爬起来时自己摔着了腿,要说这不是监守内盗,我还真不相信……”庞北楼说到这句,拍着苇席哈哈大笑。
亭子那里嘻嘻哈哈说得热闹无比,湖边的众婢女们也是玩得兴高采烈。颠钱的、猜有没有的、还有捧着书本看书的……
朱儿和书白此时俨然丑儿的专职婢女,寸步不离丑儿的身边。
温幼仪坐在一颗大树下乘凉,看着朱儿和书白在玩蹴鞠柜逗着丑儿玩。可是目光却有点奇怪,带着点笑容,又带着一点揶揄。
慢慢转过头,看着桑妪道:“媪,我坐得乏了,想四处走走,媪陪我一起吧!”
桑妪心知肚明,便笑着点了点头,牵着温幼仪的往回廊上走去。见到她们起身,闻八便远远地缀着。
温幼仪双手扶着栏杆,望着回廊下,五月末的烈日洒落在湖面上,蒸腾起一层一层的湿气来。远远望去只见未名湖上湖色溟濛,波光粼粼,鹤汀凫渚,鸟嬉人笑。再远处的对岸杨柳葱笼,柳叶青青,纤纤如美人。
温幼仪慢慢抬起头来,双目直视桑妪,“媪,儿准备好了,媪一会就按计而行吧。”
桑妪不由一怔,摇了摇头,面带怜惜之色,“哪里舍得让小女郎受苦?不如就让老奴替着受了吧!”
说着话,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一个素色锦囊。
“媪对这杨絮又不过敏,纵是用了也无用。还是用到儿的身上吧!否则的话,咱们的安排岂不是白使了?”温幼仪笑着就向桑妪手中的锦囊抓去,桑妪侧了侧身子,到底还是将锦囊送到了温幼仪手中。
眼看着温幼仪将锦囊塞进了袖子里,桑妪又呆了一阵,还是没有忍住。
“女郎,老奴怎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罪?这起癣可不是好受的,要痒上几天几夜。女郎身娇肉贵,还是让老奴用了吧!”
“没事,不过是痒几天罢了。”温幼仪抬起圆润的小下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沐恩堂方向,“那里三番两次的出手,若是咱们不反击的话,只怕还会无休无止的重复暗害的事情。媪说,你愿意儿和丑儿每日如此活着吗?”
桑妪听到这里,深深垂下了头,低头之际,一滴泪水缓缓自脸颊上掉落。
温幼仪慢慢转过身子,举步向前走去。木制的回廓在湖上弯弯曲曲一直通向湖心小岛,穿着高齿木屐行走时,脚步落在回廓上,发出‘夺夺’的响声,如空谷幽兰,如清风拂过琴弦。
温幼仪裙袂飞扬,脚步越来越轻快,裙踞珊珊作响。
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路翩跹着往湖心岛上奔去。
不知为什么,天上的阿黑猛然间觉得有一丝惶恐,它振翅长鸣,在逸翠园上空盘旋了几下,猛地往湖心岛上扎去。
温幼仪缓缓跌倒在湖心岛的地面上,手里的锦囊敞开着,一阵风吹过,扬起了片片杨花。
天上的阿黑更加焦急了,长鸣了一声就往温幼仪这里扑来。
桑妪张大嘴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却见到阿黑冲入了一片涟漪中,就此消失不见。
犹如被掐着脖子一般,所有的声音全部淹没在舌尖。
桑妪的喉间发出咯咯地声响,机械的转过头。却正好遇上同样目瞪口呆的闻八,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各自转开头去。
岸上正看着朱儿和书白蹴鞠的丑儿,没来由一阵心悸,张开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水云精舍中,温长蘅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汤递到了萧菁芬唇边,笑着劝她喝下去。
萧菁芬白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手指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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