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下人到此时才惊心害怕起来,三姑娘失踪的事闹的这么大,如今她们知道了,回头等着她们的还不知是什么呢。夫人就算是为了二姑娘和六姑娘也不会放过她们的,夫人会怎么对待她们。
一些心思灵活的下人已经开始偷偷的往后退,想要赶紧离开,热闹看到这一步已经成灾祸了。
却于此时,院外苏瑛蓝带着丫鬟来请安了,她虽然竭力压着心头的欢心喜悦,表现出一副担忧模样,可眉梢眼角还是透露出痕迹来。
脚步匆匆进了院子,苏瑛蓝抹着眼泪道:“母亲,女儿听说三姐姐被人掳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按理说,苏璎珞失踪了,苏瑛蓝该担忧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是否影响自己的闺誉才是,可如今她心里却只有幸灾乐祸。
宋氏敢这么做,定然是有把握控制流言蜚语,不让消息传进京城,宋氏都不怕影响了她的宝贝苏瑛玥和苏瑛珍姐妹,她一个庶女又怕什么。
想到那日在梅园门口被苏璎珞狠狠扇的两个耳光,苏瑛珍低垂的眸光中满是解气之色。
宋氏见她假惺惺的上前,到是心中微微一顿,苏瑛蓝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看热闹,苏瑛珍最是爱热闹,怎生此刻还没到?
宋氏心思不过略微一转,此刻也没功夫多管小女儿,只连声道:“高妈妈,将庄子上的下人先集中关在一起,你派人看守着,不准交头接耳,等此事查清再放出来。”
高妈妈应了一声,正欲行事,院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娇软甜糯的声音。
“咦,五妹妹你看,母亲的院子怎么这般热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一管声音在清晨略带冷意的微风中传进了院子,有些沥沥如水的清脆悦耳,却瞬息间令苏瑛玥和苏瑛蓝变了面色,饶是不动声色如宋氏也惊诧震怒的瞪了瞪眼,骤然死死盯着垂花门。
“不知道呢,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两道身影相携而来,高挑些的身子玲珑曼妙,穿着对襟石榴红的牡丹花广袖短襦,枚红色的惊涛裙,腰间束着一条绛红色绣折枝花卉的腰封,勾勒出纤腰楚楚,蛾眉颦笑,琼姿花貌可不正是众人口中不见所踪的三姑娘苏璎珞嘛。
于她一同而来的少女穿着一袭葱绿彩绣偏襟褙子,一袭姜黄色绣花曳地裙,露出草绿绣梅花的绣花鞋,正是五姑娘苏瑛紫。
两人相携而来,到了院中,瞧气氛古怪,一时间神情拘谨起来,福了福身,道:“女儿来给母亲请安,清晨天寒,母亲怎生衣衫都未穿好便站立风中?”
宋氏死死盯着全须全尾站在院中的苏璎珞,恨不能上去将她撕裂,她怎么都想不通,本该被掳出庄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倘使昨夜她根本没被掳走,青嫣和青菲二人又怎么会那么愚蠢的将事情闹大,还说什么一切顺利,她们眼睁睁看着苏璎珞这个贱人被抱出了后门。
是青嫣和青菲说谎,背叛了她吗?
宋氏的目光毒蛇一般嗖地移到了跪在地上的青嫣二婢身上,那眼神直叫两人打了个冷颤,事实上她们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被人打晕掳走的三姑娘怎么又回来了!还和五姑娘在一起好端端的来给宋氏请安,三姑娘那样子就好似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那昨夜被人掳出去的又是谁?她们总不能是在做梦吧!
二婢面面相觑,脸色苍白起来,璎珞却满脸茫然的道:“青嫣?青菲?你们一大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
宋氏沉了脸,怒视着苏璎珞,道:“你这两个婢女一大早便跑到这里来,说你失踪不见了,三丫头,此事你作何讲?”
璎珞闻言张大了嘴,眉眼间全是自然流露的惊讶之色,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昨日夜里青嫣和青菲拉着我去逛后头的花园,两人不知怎么回事,竟是突然就跑了个没影,我大喊两人,两人也不理不睬,将我自己个儿丢在了花园里。我追了半天没追上,索性便回转了,因夜里风凉,我穿的少,冻僵了身子见五妹妹住的白芷苑比我那锦绣院近,便溜进白芷院去寻五妹妹了。本是想喝口热茶,再借件衣裳挡挡风,再回锦绣院。谁曾想进了白芷苑我便连声打起喷嚏来,五妹妹恐我来回折腾今日病倒,便留了我在白芷院和五妹妹一起歇下了。”
宋氏听的心火直冒,怒目瞪着璎珞,沉声道:“跪下!你还知不知道规矩体统,随便留宿在外,竟也不知道回去告知下奴婢们吗?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你可当真是本事了!”
璎珞面色一变,泪盈于睫,腿一软又跌坐在了地上,哭着道:“夫人,我真叫丫鬟去锦绣院说过此事了。不信,夫人可问问蔷薇,昨儿夜里就是五妹妹吩咐蔷薇到锦绣院去的。”
蔷薇闻言忙上前一步,跪下恭敬地道:“回夫人,昨儿五姑娘留了三姑娘在闺房一起睡,奴婢奉命确实往锦绣院去过,当时正好碰上了草儿,奴婢便将此事告诉了草儿。”
宋氏眯起眼来,沉声道:“草儿呢?叫草儿来回话!”
只片刻功夫,草儿便匆匆赶到了,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回道:“昨夜蔷薇姐姐确实到锦绣园来了,只说我们三姑娘要在五姑娘那里歇上一夜,奴婢得了信儿本是要去上房告诉青菲和青嫣姐姐的,可青菲和青嫣姐姐竟是都不在,后来奴婢便到茶水间看着烧热水去了,因是觉得困顿,就打了个小盹,听到正房传来动静,奴婢忙就去寻青嫣和青菲姐姐,想要告诉两位姐姐三姑娘不回来的事情,可青嫣和青菲姐姐却说她们已经伺候着三姑娘休息了,奴婢心里纳闷,只以为三姑娘在奴婢打盹的时候又改主意回了锦绣园安歇,所以奴婢就没再多言,退了下去。”
宋氏听璎珞和两个丫鬟的答话都毫无纰漏,且寻不到半点错处,她们的神情反应更不像是说谎,当即宋氏便将冷厉的目光盯向了青嫣和青菲二人。
这两个贱婢明明说亲眼看着外头的人贩子将苏璎珞敲晕抱出了庄子,可如今苏璎珞却好端端的在这里,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只能是青嫣和青菲两个贱婢在说谎。
宋氏根本就不会去想,璎珞曾真的被带出了府,可她又逃脱而回了。在宋氏看来,苏璎珞一个内宅女眷,是没有半点可能从人贩子手中逃离的。
青嫣和青菲真的冤枉,可如今她们能怎么说,她们此刻昏头转向,根本就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昨日她们从花园后来,草儿确实往上房去过,她们也确实告诉了草儿,说苏璎珞已经休息了。
难道当时苏璎珞当真在五姑娘处?草儿当真是去禀报三姑娘留宿五姑娘处的事?这怎么可能!三姑娘明明被人贩子带走了,怎么可能在五姑娘处!她们在联合起来说谎!
可即便是这样青嫣和青菲也不能当众说亲眼看着苏璎珞被人贩子抱走了,所以璎珞和草儿等人根本就是在说假话啊!
青嫣和青菲二人张口又闭口,急的满头大汗,浑身都是委屈,可却半句也辩驳不出,只能连连磕头,道:“夫人明鉴,奴婢二人昨夜根本就没有回去过锦绣园,奴婢二人当真是被敲晕在了后花园中,还被抢夺了浑身上下的首饰,荷包。今日一早奴婢两个才被冻醒,回去锦绣园,不少下人都瞧见奴婢二人了,可以证明奴婢两人没有说谎!奴婢们都没回去锦绣园,又怎么可能告诉草儿三姑娘已经在正房安歇了呢!”
草儿也忙磕头,哭着道:“青嫣姐姐,青菲姐姐,你们怎么能空口说白话,昨儿夜里明明是你们告诉我,三姑娘已经安歇了,还说昨夜由你们值夜,叫我赶紧退下的。夫人,奴婢对天发誓,青嫣和青菲姐姐确实是这样告诉奴婢的,若未有此事,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草儿毫不犹豫,毫不含糊的发誓,登时便叫众人都信了。更何况,青嫣和青菲的表情实在怎么看怎么心虚不安。
如今听着像是闹了一场误会,可这内宅的事儿,总是要让人多往深里想上一层,今日这事儿是怎么看怎么有蹊跷,好多说不通的地方。这里头不定有多少的弯弯绕绕呢。
瞧热闹的下人们瞧着宋氏铁青的面色,再看看瘫坐在地上的璎珞,不由心中直打鼓。
按说三姑娘找到了,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可如今怎么看夫人也不是个高兴的样子啊,反倒有些气急败坏的。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庶女,呵呵,这里头的事儿啊,还真不好说。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长松了一口气,如今三姑娘找到了总是好的,不然的话,主子犯错,倒霉的可都是她们这些个下人们。
宋氏盯着青嫣和青菲,目光再一转瞧着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璎珞,心中思量着,今日之事会不会是青嫣和青菲二人串通了苏璎珞给自己下套。毕竟闹成这样,是个心思灵泛的下人都要怀疑是她这个嫡母在筹谋什么,却不小心出了纰漏。
事情到了这一步,宋氏只觉自己像个小丑一般,闹了场天大的笑话叫下人们看。
她正怒火中烧,却见外头苏瑛珍的大丫鬟青灵和管事全妈妈脚步匆匆,满脸苍白惊惶的跑了过来,宋氏当即便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苏瑛玥从璎珞出现便紧咬着牙勉强撑着不露出失望愤恨之色来,此刻瞧见青灵和全妈妈的模样,她也紧紧蹙起了眉。
六妹妹是个最爱热闹的,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她都不曾出现,此刻她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又这般样子,难道六妹妹出了什么事情?瞥了眼坐在院中地上垂着头的璎珞,苏瑛玥心中一跳,本该被掳走的苏璎珞人在此处,本该在此看热闹的六妹妹却没在此处,难道……
苏瑛玥被自己的想法惊的面色惨白,浑身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不能再想下去。
转瞬间青灵和全妈妈已进了院子,竟是对院中跪着的璎珞几人,还有这满院子的紧绷气氛视而不见,踉踉跄跄的直接上了台阶,全妈妈凑到宋氏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众人只见宋氏目光呆滞地死死盯着全妈妈,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已经面如死灰的青灵,接着一口血直接喷出,两眼一翻往后栽倒了下去。
“夫人!”
几个丫头慌乱地扶住宋氏,不停叫着喊着,苏瑛玥和苏瑛蓝都站在宋氏的身边,全妈妈附在宋氏耳边说话,声音虽低,可两人都竖着耳朵在听,故而倒是都将全妈妈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夫人,昨夜青灵守夜不知怎么就晕睡地人事不知了,今早被小丫鬟唤醒时,发现……发现六姑娘……不见了。”
苏瑛玥只觉方才那种可怕的直接真正发生了,身子摇晃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苏瑛蓝却心思急转,眼前回荡着苏瑛珍对她各种冷言冷语,讽刺怒骂的样子,还有自己各种赔笑脸讨好的屈辱模样,那些场面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的她双眼都被仇恨烧的通红,要报复,要报仇,一个声音疯狂的回荡在脑中。
苏瑛蓝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什么?青灵守夜时人事不省,今早上六妹妹就失踪了?!啊!”
她说着捂住了嘴,一脸惊惧。
苏瑛玥眼见母亲吐血晕倒,耳中回响着苏瑛蓝的尖叫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一个转身,对着苏瑛蓝便是啪啪的两个耳光,怒叱道:“四妹妹你胡说什么!全妈妈说六妹妹生病高烧不退,什么失踪!闭嘴!”
叱罢,苏瑛玥勉强压着心神,一把推开碍事的丫鬟,跪在宋氏身边,掐着宋氏的人中,叫着,“母亲,六妹妹不过是生了风寒,高烧不退,母亲何至于此!”
言罢,她又冲乱成一团的丫鬟们喊道:“快,还不快抬母亲回屋!高妈妈,驱散下人!”
说着冲高妈妈使了个眼色,指挥着明心几个抬着宋氏进了屋子。高妈妈也镇定了下来,忙着令人疏散庄子上的下人,并严令不准下人们乱嚼今日之事。
只说六姑娘生了重病,夫人正是心烦难受之时,谁若嚼舌撞在了夫人的枪口上一律重惩!可下人们却不得不多想,怎么六小姐就这么巧,生病了,昨日到庄子上时六小姐明明还活蹦乱跳的。而且六小姐若只是生病而已,夫人何至于就吐血晕厥了呢。
再说了,六姑娘要是生病,昨日夜里就该闹起来请大夫才是,要知道六姑娘可是夫人嫡出的宝贝,丫鬟们哪里就敢耽搁不报,更何况,方才四姑娘那一声吼,她们可都听的真真的。
六姑娘定然是不见了,万不会是什么生病。再想到洞开的庄子后门,被迷倒的看门人,还有今日的种种蹊跷事,众人心中活泛着已是猜想了很多很多。
不管是哪种猜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苏六姑娘这辈子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