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
云墨立即招来暗卫,“回殿下,八月初八而生来未曾踏足外界血脉纯粹高贵之人,只有一个。”
“南陵永安公主明月清。”
云墨挑了挑眉,笑得意味不明。
“刚好。”
洛水兮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他手掌摊开,一帛金黄色卷轴打开,无数字符闪闪发亮,将她包围。
“九转书可以保你灵魂不灭。我送你去南陵皇宫,你切记要小心柳皇后,她手中有九宫图。待你成功重生,想办法夺到九宫图。”他忽然手指一点,金黄色的字符从她身上飞出来,落入他掌心。
“九曲卷与九转书相克,就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
她抿着唇,没说话。
云墨已经转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尸骨图。”
她骇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怎么知道她有尸骨图?随即明了,玉晶宫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倾覆倒塌,也对玉晶宫所有人有着限制。她能逃出来,也多亏了九曲卷和尸骨图。
云墨怕是早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现了。
这样的人,他所筹谋的除了女人,便是天下吧。
也好,她本安分守己,秉承玉晶宫宫规,日后做了宫主夫人自当尽职就是。对那个人也没什么感情,这更好,没有爱就不会有恨,更不会嫉妒,也就不会落到和上一届圣女以及舞清音那样的下场。
百年后她坐化转世,再也不入玉晶宫,多好啊?
可惜有人不容她的存在,让她无辜枉死。她既能重生于世,为何不活出一番精彩来?
她活了十五年,未曾懂得人生滋味。
云墨。
她眼睫垂下,唇边溢出一丝苦涩。
刚才从她身上取走九转书的时候,他已经趁机给她下了魂咒,她若背叛他,必定承受灵魂分裂之痛。
也罢。
她原本就和云墨无亲无故,他那样的人,本就对世人信任度不高。她若真附身明月清,难保不会借着公主的身份背叛他。他对她下禁制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她心里明白,云墨大抵不是怕她反咬一口,只是怕她会伤他心爱的女人罢了。
无论怎么说,她和慕容青鸾还是‘情敌’。
她的死,其实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女人。
在没有见到慕容青鸾之前,她以为那必定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可刚才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看出那少女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实际上还是心善纯真,否则也不会不让云墨封印她了。
也难怪玉无垠会为喜欢她了。
看似刁蛮任性唯我独尊,但又那般柔软良善心中正直。
云墨,玉无垠。
这两人不愧齐名天下,连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样。
半个月后,玉佛山倾覆,百年世族颜家,不复存在。
天下哗然。
彼时,慕容青鸾呆在锦绣阁,刚收到这个消息,她没什么表情,大抵也明白这事儿八层和云墨有关。不过这些天下大事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着报仇就好。
云墨走了进来,隔着珠帘看着她。她闭着眼睛,继续练功。
良久,云墨才道:“下个月月底母后生辰,我会向明月殇发邀请函,请他来东越为母后贺寿。”
她有点讶异的睁开眼睛,讽刺道:“你刚灭了颜家斩了他一条手臂,如今还想引他来东越杀人灭口?你以为明月殇还是什么人,那么容易中你的奸计?”
云墨负手走进来,漫不经心的笑。
“我和你打赌,他一定会来。”
“凭什么?”
他又上前一步,道:“因为东越和金凰是联盟国,因为我主动向他发送邀请函,他若不来便是藐视于我藐视东越,届时我可以此为由和金凰联手发兵南陵。正如你说说,颜家已经倾覆,他少了一条臂膀,如今不敢得罪我。”
她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依旧不服气,冷笑一声。
“你阴谋诡计灭了颜家,他如今定然对你心怀仇恨,你就不怕引狼入室让他借机杀你?”
他眸光一转,笑意微微,忽然又上前了几步,低头对她道:“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她气闷,恨恨的看着他。
“是啊,我担心你命太大,谁都杀不了你。”
他丝毫不在意她的咒骂,优雅的落座。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应该安分守己。”
她哼一声,目光憎恨。
“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着吧,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他端着茶杯,香雾缭绕,遮没了他眉眼神情。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截杀明月殇?”
她嘲讽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你的野心罢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戒备的看着他。“我告诉你,你要对南陵做什么我不管,但若你敢伤我大哥分毫,我定倾其所有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他又笑了,放下茶杯,好整以暇道:“可我听说你小时候不是很讨厌他的么?如今怎么为他不平了?”
小时候她不懂事,才将大哥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如今爹娘都死了,义父也已经退隐田野,师兄故去。这世界上若还有什么人值得她放在心上的话,也就只有大哥沐轻寒了。
云墨沉吟了会儿,又道:“青鸾,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很快,你就会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她嗤之以鼻,不想和他废话。
彼时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中,很快他就会让她看清所有真相,也就不会再恨他。可他忘记了一句话,计划不如变化。
先灭颜家,让明月殇损失惨重想方设法补救的时候又以两国之威迫他来东越。明月殇即便知晓此行危险,却不得不来。他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对方却无法反抗,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还有一点就是,明月殇离开了,洛水兮行动起来才会更方便。
此可谓,一箭三雕。
他一点都不怕明月殇死了以后会触怒南陵开战,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明月殇不来,便理亏,到时候两国联手,南陵破国轻而易举。但若他将借口送给南陵,他们占了理,再打仗便气势足。无论是明若玦还是明月殇,都没理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他笃定明月殇会来。
而此刻在南陵,明月殇刚刚回到皇宫,接到云墨发来的邀请函,嘴角露出无奈而苦涩的笑。
他还真是步步紧逼,半点都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这便是杀玉无垠的代价么?
看来,云墨还真的将那个女子放在了心尖上呢。
慕容琉绯,慕容青鸾。
……
他负手而立,眼神微微深沉。
当年他对那个小女孩儿的印象其实不是很深,即便知晓她是天女,也没什么兴趣。如今十多年过去了,那小小女孩儿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在无意间搅动了天下局势。
他甚至有点郁闷,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儿本事那么大。
忽然又想起十五年前她出生的时候父皇下的赐婚圣旨。
她,原本该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三个字划过脑海的时候,他自己首先怔了怔。
他向来不好女色,即便是他如今的结发妻子肖含芳,他也没什么印象。只隐隐约约记得那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罢了。
对于政治联姻,他一直有些反感。
若非母后逼着他成亲,他也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娶妻的。
十多年了,他还真有些好奇那个能让云墨和玉无垠神魂颠倒方寸大乱的女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墨将她保护得很好,甚至他想得到她的画像都花了好些功夫。
脸上没了红斑,她的美丽足以让天下任何女子自惭形秽,足以让所有男子神魂颠倒沉沦不休。
可云墨和玉无垠是为女色所动的人么?
不是。
所以摒除其他客观条件,他还真有些想见那个女子了。
明月殇当时未曾料到,就因为自己那一丝的好奇心,会让自己也踏上一条不归路,从此同样为那女子痴缠近乎疯魔。
……
凤君华翻了个身,靠在云墨怀里,想起当初,久久一叹。
云墨的计策很好,尽管明月殇有千般防备,但身在东越,云墨便是正大光明的杀他他也无话可说。
在东越,云墨就是神,他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所有人都知道在自己的国都杀他国太子于情于理都会遭受天下唾骂,但云墨铁了心,甚至动用了刚收回的孟家二十万大军,步步紧逼堵截,势要杀死明月殇。
同时他在边关布防,做好随时和南陵开战的准备。
南陵原本以为云墨再是狡诈行事也不会如此卑劣奸险,即便为了私仇,也不该拿整个国本开玩笑才是。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云墨这次是真的怒了。
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大抵就是如此。
梁王府设计陷害慕容青鸾杀人,他就将梁王贬斥,收归兵权,让孟家从此退出朝堂退出世家名门的历史舞台。
明月殇敢杀玉无垠栽赃陷害于他,就要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如果,如果没有她捣乱,明月殇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月殇被云墨层层阻击追杀,最后逃到了东越皇宫。几乎是在他前脚刚踏入皇宫,云墨后脚就派人将整个皇宫层层围住。没有搜宫,也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就来到锦绣阁。
整个皇宫能藏人的地方很多,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没被发现的,屈指可数。
很明显,有人将明月殇藏了起来。
为何要藏明月殇?
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明月殇的探子,要么就是和他有仇,故意和他作对。
在皇宫,这个人还能是谁?
除了锦绣阁的那位,就不做第二人选。
有点悲哀,有点残忍,云墨却依旧理智的来到了锦绣阁。
“青鸾,把他交出来。”
他一个人走了进去,依旧如那日那般隔着珠帘看着坐在美人榻上的她。
慕容青鸾懒散的坐着,抬头看他一眼,心中有些佩服他的洞察人心。到这个时候,她也不打算狡辩。
“我不交出来又如何?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其实她和明月殇没什么交情,不过那时怀着对云墨的恨意,一心只想和他作对。他想做的事,她偏要破坏。救明月殇也是如此。
躲在暗处的明月殇听了这话却心中微动,不知是何滋味。
云墨抿着唇,眼神有些昏暗,终是忍不住说道:“他才是你真正的仇人,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她哈的一声大笑,讽刺而鄙夷的看着他。
“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儿那么好糊弄。我告诉你,今天,他,我保定了。还是那句话,要么你就杀了我,否则你休想动他分毫。”
云墨放在身侧的手悠然收紧,目光沉沉如压抑的风暴,席卷着波涛浪卷的暗流。那是,莫大的悲哀和痛楚。
“原来除了他,这世上还有人让你以性命相互么?”
这世界上她可以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唯有他,她避如洪水猛兽,甚至对他恨之入骨。而他,可以伤害任何人,却独独将她放在心尖上。
真是讽刺。
她从不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才是对她最好的人。这个世上,只有他才会毫无理由的纵容她。
云墨微阖了眸子,忽然觉得累了。
等了那么久,真相就在眼前,她却不愿知晓。
在她心里,他早就已经罪不容恕了,是么?
青鸾啊青鸾,你如此任性,不过就是仗着我宠你,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沉声道:“利用女人来求得藏身之地,明太子,你当真是光明磊落得很,本宫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慕容青鸾立即瞪大眼睛,“云墨,你少在这里激将挑拨离间,有本事…”
忽然一声低笑打断了她,明月殇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很自然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她面前,温柔道:“他说得对,男人之间的战争,和女人无关。”
“可是…”
她还未说什么,就察觉凌厉的掌风破空而来,云墨已经出手了。
明月殇没有迎上去,而是忽然搂过她的腰,从窗外飞了出去,落在屋顶上。而下方,无数禁卫军手持弓箭,准备击杀他。
云墨追出来,伸手示意众人不要动手。
云皇和皇后也已经带着人走过来,神情都有些担心。看见明月殇手中的慕容青鸾,脸色立即变了。云裔皱着眉头走上来,看着房顶上的两人,颇有些无奈。
“早告诉你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我看你怎么收场。”
云墨没理会他,纵身一跃,落到房顶上,与明月殇只有数步距离。
“放开她。”
他语气依旧淡漠,却字字含着森寒的杀意。
明月殇温和一笑,握着慕容青鸾的手没有放开。
“这句话,应该是本宫对云太子说才是。”他看了眼身侧的慕容青鸾,眼神竟有几分温柔。
“云太子既知道她的身份,就该知道,她原本应该是本宫的未婚妻。”
慕容青鸾一愣。
云墨神情晦暗,单手负立,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明月殇一声轻笑,忽然出手,在慕容青鸾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掐住了她的脖子。
慕容青鸾大惊失色,“你——”
明月殇却对云墨温和一笑,“天下人都传言云太子对羽仙郡主一往情深,本宫很想知道,云太子到底对羽仙郡主如何的情深意重,可否重得过这万里江山?”
云墨眼神沉如黑夜。
慕容青鸾咬牙等着他,“明月殇,你卑鄙无耻。”
明月殇没理会她的怒骂,依旧沉静而泰山不动的看着云墨,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良久,云墨忽然道:“放了她,我让你安全出东越。另外,金凰帆城、扬城、枫城、中城、虹城划归南陵。”
此话一出,所有人瞠目结舌。
她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底深处写满了复杂。
云皇和皇后已经呆住了,云裔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明月殇挑眉,随即一笑。
“金凰和东越虽然是联盟之国,但此等国土划分,云太子好像做不了主吧。”
“是吗?”
云墨神情无波,眼神里翻涌的神色却似这江山风云,瞬息万变。
他眼神看向某个方向,“本宫相信,为了六皇女,金凰女帝不会吝啬区区五座城池。”
明月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层层禁卫军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黑衣人带着一个宫装华丽的女子慢慢走来。
正是金凰六皇女,凰静蓉。她明显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瞪着云墨,含着愤怒和仇恨。
明月殇有些意外,而后眼神微沉。他自是知晓金凰女帝对这六皇女的宠爱程度,早有心废了凰静芙立凰静容为太女。如今云墨挟持了凰静蓉,金凰女帝如何不方寸大乱任云墨索要?
五座城池。
他低头看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慕容青鸾,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说不清是为什么。
云墨竟然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知道,他今日挟持凰静蓉威胁金凰,明日金凰就会与东越反目成仇。他这哪里只是割让五座城池而已?这完全是在以一国相博。
云墨对她,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么?
云皇和皇后早已脸色骤变,云裔更是怒吼出声。
“你疯了?”
他是疯了,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这比交易,很划算,不是吗?”
他冷冷的看着明月殇,不看下方众人不可思议和反对的眼神,一心只记挂着她的安全。
江山没有了可以再打,但这世上,只有一个青鸾。
不能失去,也不可以失去。
明月殇表情复杂,而后又轻笑:“原来云太子对羽仙郡主的情深意重,也不过五座城池而已么?”
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挑拨,亦或者是不甘心更或者心中那种无端端的矛盾和烦躁。总之,他不希望身前的这个女人因云墨的倾城相送而心软,不希望好不容易让他们反目成仇以后这个女子会因此对云墨动心而忘记仇恨。
她如今是云墨唯一的弱点,若她放弃了,这世上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制衡云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自己来说,也十分不愿意慕容青鸾喜欢上云墨。
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所夺,从未有过的烦闷和微微嫉妒。
云墨神情冷淡,漠然道:“她自是无价,而你,只值五座城池。”
这是*裸的侮辱。
明月殇眼神微变,而后漫不经心的一笑,忽然将怀中的女人推了出去,自己纵身消失在黑夜。
无数箭矢飞射而去,云墨身影一闪,接住了慕容青鸾。
慕容青鸾却陡然抬头,目光森冷如手中匕首,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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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还要出去,嗯,今天就写这么多吧。很抱歉,第二世还是没写完,不过明天应该写完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