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忠看她走错了方向,直接拽了她往左边的侧坛疾步赶去,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唯有让她亲眼见到坐在侧坛与墙的间隙角落里的云长天,还有他浑身的血污与伤痕。嘉言在一旁守着,看到她却向洛忠问了句:“她是谁?”
衷瑢经不起这种冲击,顾不上嘉言的反常,脑袋一空就跪坐到他身边,伸手想去触他脸,然而他面颊上的血痂跟万里长城一般,还有他赤着的上半身,落了密密麻麻的鞭痕,浑身上下竟没一块好皮可以让她碰的。
“云长天。。云长天?”她心里、身上起了另一种恐惧,太害怕就这么失去了他,可是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试着喊他名字,她连这男人是否还有气息都不敢去确认,她只想让他亲口回应自己,他若不能说话,就是动一动手指、眼皮都好,只要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云长天,你醒醒啊。。”衷瑢难受地痛哭出来,一双手伸在半空里抖得厉害,可他还是那样,紧皱着眉瘫靠在墙上,才刚那一连的痛苦呼声仿佛不是从他身上渗出一般。
洛忠站在外边,思忖几许才安慰道:“你放心,他没死,让帕莎曼击晕了。”
衷瑢管不了是谁,见不到云长天回应,双手撑到地上挪转身子过去向洛忠问道:“是不是德爷下的手?”
他点点头,望着她的神情有些无奈,又听她泣不成声的问题:“他是为了救我才去的公主院吗?”
一旁的帕莎曼无情道:“自然就是,他让那疯女人折磨的最惨的时候都不忘维护你。”
洛忠知她够痛苦与自责,冲帕莎曼训道:“你够了,我们家的事你多什么嘴。”这话让她没少怄气,于是帕莎曼也不管了,幽怨地盯着洛忠起身,丢了他们独自往神坛去寻贡品填肚。
衷瑢心里已是乱成一片废墟,云长天的慕亦让她不光自责,更是迷茫。
为什么对她甚是关心的德爷会如此凶残对待云长天?
那么她也便要开始怀疑,德爷先前是否只是在利用自己?从公主院出来时这女人的解释听起来那么无奈,无奈自己受大公主遣令来对他用重刑,只是现在看来,这份无奈多少是掺杂了德慕亦个人的仇恨在里边吧。
因着帕莎曼下手并不重,云长天这会儿让两人的对话引出了梦里的幻境,慢慢地又开始透起痛苦的喘息,一声一声都是刀子扎在衷瑢心上。
“你醒了。。”她爬两步挨到他身边,见他还睁不开眼睛,小心去寻他的手来握,但是那双大手上都缠着碎步条,已经蘸饱了鲜血,涨鼓出来,让她看着头晕目眩,胃里更在翻江倒海。
洛忠声音又低沉了多分,提醒道:“你别去碰他手。。”
“他的手怎么了。。”衷瑢将视线移到了云长天微颤牙咬的脸,实在忍不住才将指腹点触到他鄂下一片完好的皮上。
云长天对她的触碰有了感应,挣扎着微微撑开了眼皮,那喉间的喘息也渐渐泛起声调:“衷。。”他只能说出一个字,可是却不放弃,仍然拼命从浑乱的气息中挤出瑢不像瑢的字。
“是我。。”她垂下头哭得肺不断抽搐起来,心里的那些疼不断往外泄,差点也让她断了气。
他轰隆作响的耳朵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可心上人的哭声多么清晰啊,让云长天暂时管不了自己的伤,一点点抬起手臂将她拢进到了胸膛里。
不管何时何地,将她护在身边他才能彻底安下心来,也只有她衷瑢安稳了,他身上心上的伤才能愈合的快一些。
“你。别。哭。。”云长天的手臂稍微收紧一些,好让她感知到自己模糊的话语要传达的安抚。
哪知她哭得更加断了心肠。
洛忠不想再看下去,衷瑢倒是见到云长天了,可他的董嘉言呢?她又去了哪里?
神坛前的帕莎曼听那女人哭声有些心烦意乱,刚塞了满嘴的糕点本来就咽不下去了,她朝洛忠去看,更是心虚得很,也不晓得如果让她知道董嘉言被自己杀成重伤,这男人会不会也持了刀来寻她复仇。
那些甜腻腻的食物此刻竟失了味道,帕莎曼往大殿右侧的黑暗里步去,一路走一路将食糜呸了出来。
夜空的乌云已经散去,露了将近圆满的明月出来,光辉洒向血染的宫城,将花园池塘屋宇洗脱的比大雨冲过还要明亮。
三清殿也是笼在清冷的月辉里,窗纱微亮,心事微凉,受着软禁的慕亦在窗前颔首默立,屋里没有点上烛灯,她的身影被拖得那么长,那么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