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提出的问题,是现在大明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肉刑私用c私役军卒c贪墨军饷,这种自上而下的压迫,会导致什么?
会导致大明的军户不断的逃逸,宁愿背着黑户也不愿意在军屯之上劳作。
因为军屯劳作真的会死。跑了,还有可能活。
对前途的迷茫c对死亡的恐惧,必然如同于谦所言,万事皆私,就会让军心动荡不已。
大量的士兵溃逃之后,就是低级军官溃逃,最终导致大明朝的军队越来越庞大,阙员越来越多,冗员无数,却无甚战斗力。
军纪无法保证,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这是导致大明军队战斗力持续下降的诱因。
军屯法的不断败坏,有种种因素,但是军户逃屯,和私役绝对有极大的关系。
军屯法的破败,也代表着大明军事实力的快速下降,这种下降,让大明每次大战,都伤筋动骨。
军事实力的下降,也让皇帝不得不倚重朝臣。
“陛下,臣以为可让地方御史负责监察之事,风闻言事,充分调查,大事奏裁c小事立断。”徐有贞作为都察院的扛鼎人物,立刻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虽然他马上就要去秋阳治水了,但是不妨碍他为都察院揽权。
石亨冷哼一声,但是他碍于自己有前科的事,在这件事上也不好发表观点。
私役军卒,他在大同府的时候,也干过,而且干的声势浩大,连于谦都上了奏疏弹劾他。
杨洪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杨洪没干过私役军士的事儿,他自然有底气说话。
他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才振声说道:“陛下,前宋的时候,狄青乃是西北名将,素有战功,他有一个旧部叫焦用,带领军卒路过定州。”
“狄青当然要请焦用吃酒,毕竟是旧部。”
“焦用就在酒席之间抱怨了两声请给不整,朝廷给的粮饷,到手不过两成,他们都得自己筹措粮草。”
朱祁钰倒是知道狄青,北宋的枢密使。
枢密院是宋朝的最高军事机构,而且常年不设枢密使,狄青因为战功,最终升为了枢密使。
在重文轻武的宋朝,得立多大的功劳,才能让这个不设的官职,被任命呢?
杨洪继续俯首说道:“焦用这不抱怨还好,一抱怨,就出事了。”
“当时韩琦帅定州就听到了焦用的抱怨,这可得了?”
“韩琦直接拘了焦用,欲诛之。狄青就去求情,说焦用多有战功,大宋好儿郎也。”
“韩琦就说了: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郎!此岂得为好儿耶!”
“韩琦当着狄青的面儿,就把焦用给杀了,自那以后,前宋就极少打胜仗了,盖惧并诛,就是前宋军队的写照。”
焦用被杀了?
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
这句话朱祁钰当然知道,东华门是北宋的皇城宫门之一,每次科举之后,公布进士名单,就在东华门外。
但是他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典故。
大明上上下下其实挺不待见宋朝的,一旦拿宋朝举例子,那都是当反面教材,这次也不例外。
徐有贞愣了许久,看着大学士陈循,希望陈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都察院主掌监察c弹劾,多数的巡抚都会挂名都御史和副都御史,到地方巡查。
于谦当年跟石亨结怨,不也是因为都御史的弹劾的权力吗?
他觉得自己提的意见也不算是僭越啊,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
朱祁钰摇头说道:“归班吧。”
“朕以为让军队自查自纠方为上策,可是怎么自查自纠呢?还是得让军士们自己所以说,朕以为每旬派出锦衣卫到京营各营探查走访,查到了严办几例,就无人敢犯了。”
“于少保以为如何?”
朱祁钰皇权的手伸到了京营里,这是于谦的地盘和底气。在这里,朱祁钰还埋伏了于谦一手。
军队的掌令官,是他重要的一个棋子。
于谦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甚好,锦衣卫本就有掌直驾侍卫c巡查缉捕之职能,陛下明断!”
于谦说的好,是真心实意的说好。
自从正统年间,孙太后宠儿子,以年龄幼小为理由,断了天子每日巡查京营,操持军马之后,锦衣卫掌直驾侍卫c巡查的职能就越来越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