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忠查案有自己的一套思路,赵辉的主要罪名是杀人c诬告。
这些都由天子缇骑出京前往南京进行审查,卢忠在京师要好好查一查赵辉享受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一点上,卢忠非常有门路。
大明有专门的经纪买办,他们的行当里有一种说法叫银路,这银锭子,看一眼就知道来龙去脉。
卢忠对银路非常精通,各地的火工完全不同,印戳也各不相同,而且因为不够精纯,这些银锭子都有一些杂质,这些杂质,就是判断银路的重要依据。
卢忠开始对从赵辉家里搜出来的银锭子,进行了分门别类的检查。
大明,有金银之禁,所以金银的流通,都是非法,多数还要重铸为砖,方便埋在地窖c猪圈里。
卢忠拿起了一块银砖,对着阳光,认真的瞧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菱铁c方铅c赤铁c螺状硫?”
“嗯?”
卢忠放了下那块银砖,眉头紧皱,愣了许久才说道:“这不是和赵缙那家里的银子一样吗?乃是倭银!”
倭国有银,乃是石见银矿,倭银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方铅和螺硫,铸造出的银锭c银砖都会有黄色的十分清晰的脉络。
这些脉络也是判断倭银的重要标准。
卢忠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拿起了山东按察司佥事赵缙的银砖,两相比对,几乎如出一辙。
银路对上了。
卢忠的额头蒙出了一层的细汗,他似乎是窥见了一些秘密,但是又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但是卢忠非常清楚,这个驸马都尉赵辉,绝对和赵缙隐瞒的密州市舶司的私市有关,而且牵扯极深。
卢忠继续点检着赵辉的赃物,一箱又一箱的洁白的象牙筷子;显然是满者伯夷国来的黄金;高一丈二尺有余的大珊瑚,内地少有;圆润而富有光泽,各种颜色的蚌珠;甚至还有来自天方的驼骨饰c挂毯c披肩等物。
全都是海货!
卢忠擦了擦额头的汗,站直了身子,他已经确定了赵辉和赵缙,一定有联系,而且关系及其密切。
山东密州市舶司那摊子生意,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其实连赵缙都不是很清楚,他只是拿了钱,选择闭嘴。
卢忠并没有提审赵辉,而是找到了赵缙,赵缙为了不被送进人间炼狱之中,可是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可是卢忠依旧没有得到足够的消息,他把几条关键的线索,钉在了一个板子之上,认真的看着这些线索,陷入了沉思之中。
千丝万缕都指向了私设的密州市舶司。
朱祁钰来到花萼阁,春暖花开,依旧是倒春寒的日头,汪美麟只是开了一个小窗,通风换气。
一众后妃,正在做女红,陛下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而且还不让多加督办,他们做的女红,主要是各类的补子。
朱见济已经三岁了,他已经能够稳当的跑来跑去,话虽然没有朱见深说的那么流利,但是日常交流,已经无碍了。
孩子小的时候,说话说不清楚,只有常陪左右的父母,能够听得懂,朱见济说话已经开始流利起来,不需要带翻译了。
朱见深摇着朱见澄的摇篮,手里攥着不少的吃食。
“这个肉脯,弟弟还没长牙齿,还不能吃呢。”朱祁钰抱起了朱见济,笑着说道。
朱见济将肉脯放到了袖子里,十分确定的说道:“我给他留着呢,等他长大了再给他。”
朱祁钰抱着朱见济,走到了座位前,笑着说道:“可是那时候就已经坏掉了啊。”
“啊?”朱见济显然没有思考到这个问题,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把纸包好的肉脯拿了出来。
“给爹爹吃一块行不行?”朱祁钰笑着和朱见济抵了抵脑袋,看着那肉脯说道。
朱见济立刻摇头,挣扎着从朱祁钰身上下来,噔噔噔的跑到了杭贤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娘,爹又要抢我肉脯吃!”
朱祁钰一愣,呵呵的笑着说道:“嘿,这小家伙,学会告状了啊!”
汪美麟无奈的看着朱祁钰,将针插在线团之上,十分郑重的说道:“夫君,讲武堂不几日就要开课了,夫君国事为重,臣妾不好说什么。”
“可是这家总是要回的,唐妹妹和李妹妹要是到臣妾这里哭,也不说事儿。”
她们俩想见夫君,汪美麟还想见夫君呢。
但是京师哪里都有夫君,唯独这泰安宫里摸不到人影。
也就过年的时候,陛
下能在宫里好生的歇几天,但多数时间,还是在御书房里捣鼓来c捣鼓去,偶尔一阵风一样,就奔着王恭厂或者石景厂去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嗯,朕答应你。”
朱祁钰哄了哄孩子,逗弄了一下朱见澄,就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讲武堂。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经过了一年的稳定运行,终于有了轮廓文章,不再是去年一样,什么都是临时操办,处处都显得匆忙。
各种制度逐渐完善,杨洪也能轻松许多。
于谦说一项政策只有试运行三年,才能算是一个足够稳定的政策;运行五年之后,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执行的政策;能够稳定的持续的运营二十年以上,这个政策依旧稳定且正常,那就是长久之策。
朱祁钰对这段话颇为认同,这一年来,无论是农庄法c讲武堂c官邸法,都在进行着不断的尝试革新,一步步的向着正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