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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浑汤锅子(下)

如豆灯火下鼎沸灶火旁就着一碗山南海北酒那中年汉就像是个好在朋友面前谈古论今的侃爷一般朝着段爷将浑汤锅的来历娓娓道来。冰火!中文

说起这浑汤锅原本倒还真不是四九城里出来的玩意却是从天津卫一些个当街数莲花落的叫花中间流传开来的东西。

传说是在乾隆年间天津卫有一伙扎堆求活的叫花大热的天气撞见一家酒楼有人摆了寿宴酒池肉林奢靡铺张不少端上桌的菜肴一口没动原样又给撤了下去。

也是那摆寿宴的主家很有些为富不仁、尖酸刻薄的调调原本那撤下去的菜肴都该是给酒楼里头的厨工消受可那摆寿宴的主家却愣是叫了些跟班碎催看着撤下去的菜肴不叫人碰直到那菜肴在大热天里变了味儿、招了苍蝇这才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图的就是个缺德乐。

眼见着这许多菜肴已然是变了味儿、招了苍蝇酒楼里的厨工也就只能把那些**变味的菜肴倒进泔水桶里了事。可没想到这酒楼外头就蹲着那些个扎堆求活的乞丐才一见那泔水桶叫厨工搬了出来立马冲过去包圆儿带回了栖身的破庙中。

大热的天气哪怕是把这些**变味的菜肴蒸煮之后再吃下去估摸着也难逃一场大病之后一命呜呼的下场。但凡是寻常人能有一点儿旁的活路也都不至于拿着这要命的吃食充饥。可这些个扎堆儿求活的叫花已然是好几天水米没打牙哪里还顾得上这旁的许多?只等着那破锅里头**变味的菜肴才滚了一滚也就都抄着树枝朝自己嘴里捞!

也还得说这帮叫花命不该绝更亏得天津卫街面上真有善长仁翁有一位悬壶济世多年的老大夫凑巧路过那些个叫花栖身的破庙一眼就瞧出来那些叫花当真是饿疯了吃砒霜、渴急了喝盐卤。着实是一副饮鸩止渴的做派。

当下里那位老大夫开口喝住了那些个叫花却是打从自己随身的药囊里取出了几味草药抬手就扔到了那些个叫花蒸煮吃食的破锅里头。

说来也怪那几位草药才刚扔进锅里。原本那破锅里头散发出来的**菜肴气味顿时间便涌出了阵阵异香。而那些个扎堆儿求活的叫花中倒也有几个有些见识当时便明白这位老大夫是赏了自己一件护身保命的好玩意忙不迭地朝着那位老大夫纳头便拜。只求那老大夫能赏下这药方。

人都说五行八作的手艺人里大多都有敝帚自珍的毛病。可这位悬壶济世的老大夫倒还真是医者父母心一点都没犹豫地就把这药方告诉了那些个叫花。也就从那之后这些个叫花但凡是弄来了些折箩吃食。全都是朝着这锅药汤里煮过之后再入肚肠。五六年间那破锅底下不断柴禾汤水里面常添药材一锅瞧着黑漆漆、油腻腻的汤水。倒是让那些叫花再没有过病从口入的麻烦。

眼见着这伙叫花手里有了这么一锅能保命的汤水。其他一些个叫花也都找上门来求着这伙叫花看在同为卑田院里小同科的份上让自己也把那讨要来的吃食入锅一煮。

可世间诸多事从来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且不论是富庶人家或是寻常百姓争执个多少厚薄就算是叫花里头面对着一锅煮出来的折箩都还要分个分量荤素。

就为了这多一口、少半勺的折箩起过几回争执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位叫花想出来的主意拿着几块洗净的瓦片把那破锅隔出来几块地盘。一锅汤水各煮各讨来的折箩汤浑菜不乱就此方才相安无事。

日久天长下来这叫花拿来煮折箩的药汤水也就这么给叫成了浑汤锅。随着那些个懂药方的叫花走南闯北浪迹天涯这浑汤锅自然也就传到了四九城里。

还得说是四九城里各路的场面都要比别处浩大那把浑汤锅带进了四九城里的叫花也不知是怎么就跟四九城里的折箩行扯上了勾连。两下合计几回之后那叫花索性就把折箩行里搜罗来的吃食拢到了一块儿搁在四九城中做起了这浑汤锅的买卖。

也都不拘在什么地界天一黑便支起百衲衣般的帐幕坐地灶头里点上用煤渣捏成的乏煤球几盏豆粒大的灯火下头煮几锅药汤水把那折箩行里一天下来都没卖掉的、已然是变了味道的折箩扫数运来专门伺候的就是那些个兜里没钱、可又想要开几口荤腥的穷苦人物。等到了夜半时分收了帐幕锅灶任谁也都不知道昨儿晚上就在这地界开过叫花才吃的折箩全席!

四九城里的爷们从来都好个面虽说在这浑汤锅场面里能尝点荤腥可说出去总也是吃过了叫花饭怎么着也不那么好听。因此上四九城里知道这浑汤锅的人物全都是三缄其口哪怕像是段爷这样的四九城中地里鬼对这浑汤锅也是一无所知……

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那中年汉的絮叨段爷好容易才等到那中年汉把这浑汤锅的来历说了个大概齐这才迫不及待地朝着那中年汉说道:“这位爷们就论您这见识估摸着也得是在北直隶出挑儿的主儿!只不过……您这会儿跟我说这些个故事总不能是想着叫我姓段的宽心解闷来着?”

捏着手里的竹枝筷那絮叨了好半天的中年汉拿筷头朝着段爷身后微微一指压着嗓门低声朝满脸不解神色的段爷说道:“我说段爷您就不想想看就连您这四九城里无所不知的人物对这浑汤锅都不知道来龙去脉那四九城里那些个要寻熊爷和那位齐家行三爷的人物能有几个想出来到这浑汤锅来寻人?您甭动弹更别回头。就方才您心不在焉听我说故事的功夫这浑汤锅场面里可又来了不少主顾!”

僵硬着身板段爷伸着一双竹枝筷在小铁格里胡乱搅合着。一双小眼睛却是骨碌碌乱撞一双耳朵更是恨不能竖了起来才好去听明白身后的动静。可伸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段爷却也只听见身后边那浑汤锅管事的替人拿菜端酒的声音。而那刚些进了浑汤锅场面的主顾彼此间却全都是压着嗓门交谈压根都听不明白是在说些什么?

伸着筷头坐在段爷对面的中年汉毫不客气地从段爷那小铁格里夹起了一块肥肉塞进自己嘴里。一边慢慢地嚼着那煮得异香扑鼻的肥肉一边含混不清地低声嘀咕着:“段爷您手底下那位熊爷。可是在您手底下讨了不少日饭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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