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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是什么地方,太夫人比裴舒芬更明白,自然一听就担心得不得了。
不过裴舒芬也今非昔比,对大齐朝也了解甚多,对诏狱也知之甚详,闻言也是吓白了脸,对着太夫人道:“娘别急,先让媳妇进宫一趟。若是不中用,娘再跑一趟。”
太夫人却等不及,对着裴舒芬骂道:“你去有什么用?——多拖延一刻,老大就要在诏狱里多受一刻的苦。我得亲自去见皇后娘娘,如果不成,我还要亲自去见圣上!”
裴舒芬一听有些急了。她还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坏了事。若是因为那一家人,皇后又不明所以,去向圣上求情,他们宁远侯府就跳进青江也说不清了。
“娘,您听我说,侯爷上次出去办事,您还记得吗?”裴舒芬使劲给太夫人使眼色。
太夫人一时心急,没有想起来,只是在屋里忙乱着,对秦管事道:“快去备车,我一会儿就要出去!”
秦力生也晓得这次不一般,赶紧行礼退下,去外院备车。
裴舒芬只好退而求其次,对太夫人道:“娘,媳妇陪您一起去。”
太夫人心里也惶惶的,一听儿子出了事,就算女儿是皇后也减缓不了心里的慌张,闻言只是点点头,道:“快去换了衣裳过来。”
裴舒芬回去自己的院子,换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过来,跟着太夫人一起,坐了宁远侯府的车,往宫里去了。
在宫门外头,裴舒芬命人送上求见皇后娘娘的帖子,岂知等了半日,宫里的内侍出来道:“娘娘病了,这几日要静养。还请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先回去候着,等娘娘病情好转了,再递牌子不迟。”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太夫人一急之下,便晕了过去。
裴舒芬无法,赶紧命人赶车回去,又使人去请大夫进府。
回到宁远侯府,裴舒芬亲自送了太夫人回慈宁院,便在那里等着大夫过来。
没过多会儿,二房的夫人黄氏也带着侍女过来,关切地问道:“大嫂,听说侯爷出事了?”
裴舒芬柳眉倒竖,厉声道:“谁在那里乱嚼舌根?”
黄氏脸上过不去,讪讪地道:“我也就是白问问,并没有人说闲话。”
裴舒芬想了想,当时秦力生过来回报的时候,似乎没有瞒着众人,这慈宁院里丫鬟婆子一堆,大概都知道了,便对黄氏道:“二弟妹,我和娘刚才去宫里见皇后娘娘去了。娘娘说没事,让我们别大惊小怪的。”还是要先稳住家里人要紧。若是家里先乱了,可就难收拾了。
黄氏“哦”了一声,有些半信半疑,又探着头往太夫人的内室窥视,问道:“娘呢?娘怎么样了?我有些事,想跟娘说说。”
裴舒芬站在太夫人的内室门前,挡住了黄氏的视线,道:“我和娘一会儿有事要商议,二弟妹先请回吧。”
黄氏还想再看,裴舒芬已经对两旁的丫鬟婆子使了眼色,让她们过来将黄氏强行请了出去。
黄氏刚走,楚华谨的几房姨娘便派了婆子过来打探消息。裴舒芬不动声色地应付了过去,终于等到大夫过来了。
裴舒芬急着请了大夫进去。太夫人年岁大了,忌讳也不那么多。再说太夫人晕迷之中,大夫也需要“望、闻、问、切”才能做出诊断。
这边大夫耐心地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太夫人的脸色,道:“老夫人是累着了,气血有些亏损,睡一觉就好了。”
裴舒芬脸色十分难看。——敢情太夫人是装晕!
可是大齐朝讲究一个“孝”字,她也不能大咧咧地说太夫人的不是,只好咬了牙,陪笑着道:“大夫,还请开个方子好抓药。我们太夫人身子不适,不能累着。”故意将话反了说。
大夫点点头,道:“我这里有一个方子。若是愿意,就煎两帖吃一吃。若是不愿意,多睡几觉也是一样的。”
裴舒芬使了人过去跟着抓药,又让人煎了一碗过来,亲自服侍太夫人喝了。
太夫人像是如梦初醒的样子,拉着裴舒芬的手泣道:“好媳妇啊,我们这个家,可全都要靠你了。你可得记着,要将老大从诏狱里弄出来,还有娘娘那里,不知病得怎样了,居然不让我们进宫见一面……”
裴舒芬陪了半天的笑,笑得腮帮子都僵了,才把太夫人哄得歇息过去。
出了慈宁院,裴舒芬一路琢磨,越想越觉得蹊跷。可是府里头侯爷被关了,娘娘又不得见,她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一无所有了起来。
裴舒芬的丫鬟桐月见夫人一直愁眉不展,悄悄提醒道:“夫人不如回娘家一趟?我们老爷和老夫人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裴舒芬有些为难,道:“父亲和母亲一直对我不冷不热。”
桐月悄悄地指了指太夫人的慈宁院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夫人怎么忘了?夫人不是为自己去求老爷和老夫人,夫人是为了世子和乡君……”
裴舒芬眼前一亮,对着桐月赞道:“好丫鬟!若不是你提点,我差点都想不到这上头去。”说着,便忙忙地让桐月给她梳洗换装,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换了下来,另挑了一件湘妃色织锦缎镶桃红边的褙子,底下配了一条桃红色湖绸绫裙,外面披了一件大红羽纱面银鼠里子大氅。又将头上的珠钗冠取了下来,只将了一朵侯府暖房里养出来的粉色芍药花戴在鬓边。
桐月看了看,抿嘴笑道:“夫人真是人比花娇!”
裴舒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亭亭玉立,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笑着斜了桐月一眼,也不说话,手里戴了灰鼠暖筒,扶着桐月一径到二门上去了。
从二门上坐了暖轿,裴舒芬命人一路直接抬出了宁远侯府,往自己的娘家裴家去了。
此时仍然是年节当中。裴舒芬还是正月初二的时候回过娘家,现在不过十天的功夫,又回到娘家,让裴家的门房也颇为惊讶。
裴家今日正好在待客。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去年就入了文渊阁做阁臣,乃是二品大员,再往上,便是文渊阁阁臣的领袖——首辅一职。
裴家圣眷正浓,往来的客人自然川流不息。
裴舒芬是裴家的四姑奶奶,又是有诰命的一品侯夫人,裴家的门房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裴老爷裴立省听说是裴舒芬回来了,颇为惊讶,看了夏夫人一眼。
夏夫人起身道:“老爷待客要紧,我去看看就是。”
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今儿是主宾,脱不开身,夏夫人便没有惊动她,只是自己带了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裴舒芬正被下人带了进来,惴惴不安地立在夏夫人院子的堂屋里。
看见夏夫人进来,裴舒芬忙行了礼,有些怯生生地道:“母亲,不知父亲可在家里面?”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若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反而有股頹丧的郁色,心里暗自奇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问道:“你有什么事吗?”知道这个女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舒芬小心翼翼地斜签着身子坐在了夏夫人下首的椅子上,细声细气地道:“母亲,女儿有急事要求见父亲和大哥。”见夏夫人不置可否的样子,裴舒芬又加了一句:“是我们侯爷出了事。”
夏夫人方才有些动容,皱了眉头问道:“又出了什么事?——跟人争风吃醋被打破了头?”以前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据说就是楚华谨在外面跟人争一个清倌人,让人揍了一顿抬回来,裴舒凡有意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宏宣帝还笑话了宁远侯府好一阵子。
裴舒芬涨红了脸,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们侯爷是为了娘娘的事,吃了挂头。”
夏夫人看见裴舒芬言不由衷的样子,淡然道:“你要不说实话,也由得你。若是误了事,可别怪我们。”
裴舒芬闻言站了起来,走到夏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夏夫人的双腿泣道:“母亲,母亲,您让父亲救救我们侯爷吧。——我们侯爷被关到诏狱里去了。”
夏夫人吃了一惊,拉着裴舒芬的手站起来,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关到诏狱里去?谁关的?圣上还是安郡王?”
裴舒芬委屈地摇摇头,道:“女儿一筹莫展,又不敢去诏狱触霉头。今天早上,女儿同婆母一起进宫,去寻皇后娘娘拿主意,谁知内侍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娘娘病了,需要静养,不见外人。”言罢又哭了起来。
夏夫人听了心烦,可是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宁远侯被关到诏狱里,这件事实在可大可小,想起益儿和谦谦,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会儿,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裴舒芬点点头,拿帕子醒了醒鼻子,坐在堂屋里等着。
夏夫人去了宴客的地方,使人将裴老爷叫了出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裴老爷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问道:“舒芬在哪里?我要见一见她。”
夏夫人道:“在我们院子里。”
裴老爷便让人去席上告了罪,自己跟着夏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