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会有一群小部族如滚雪球一样,纷纷前来依附。以最强的部族为核心,以依附的部族为四肢,草原上就会迅速出现一个新兴的强大汗国,摧枯拉朽推翻之前的统治秩序,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这个过程之快,有时可能只需要两三场战役即可。
新的草原秩序确立之后,如果适逢中原诸侯征战、群雄逐鹿,那么新兴的汗国就可以统领数十万控弦之士,挥马叩关,杀向富庶的南方。胜则入主中原,败亦可以劫掠一番。
如果不幸巧遇中原帝国江山一统、上下齐心,草原汗国就会明智地选择低头称臣,通过贸易手段获取必须的日常用品。
最悲催的是,如果中原王朝血气方刚、朝气蓬勃、立志开拓的话。草原汗国的核心部族很可能被锐意进取的中原王朝打垮。
而核心部族一旦稍显疲态,各附属部落就会毫不犹豫地背离,或内迁中原、或自起炉灶、或反噬旧主。昔日气吞万里的汗国,可能转眼就分崩离析、四散凋零了。
和骤然兴起相比,这个衰落的周期往往也很短促,有时候,甚至仅仅只需要一场战役即可!君不见,强横一时的东.突厥汗国,就是被唐将李靖以三千精骑突袭得手,三个月不到就国破族亡吗!
后突厥汗国作为往日强大突厥汗国的残影,自以为可以号令草原诸部,重现昔日荣光。
殊不知,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大唐的力量早已深入漠北、旧有的附属部族各怀心思、草原上新的强者也正蠢蠢欲动。
因此,后突厥汗国只是昙花一现,持续不过六十余年,就在唐将王忠嗣联合回纥、拔悉蜜、葛逻禄等部的围攻下,成为明日黄花了。
对于漫长的草原帝国兴衰史而言,后突厥汗国不过是长河中的一朵小小浪花,甚至可能连浪花也算不上,因为它既不出名也不精彩。
同罗蒲丽有时候甚至都怀疑,数百年后,除了中央帝国的史官之外,还有人会记得这个短命的草原汗国吗?
但对于同罗蒲丽而言,这个短促的汗国以及由它引发的战争,却永远改变了她的一生。
时光荏苒之后,回忆总会带着夕阳般昏黄而温暖的光环。即使同罗蒲丽的童年已经很悲惨了,但她还是偶尔会忆起小时候的某个夏日,坐在木轮高高的牛车之上,跟随整个部族转移放牧草场时的快乐。
那时,天空湛蓝而辽阔、白云轻柔而悠闲,闭目不语,满鼻都是青草的香甜和花朵的清幽。
但即使是这样卑微的美好,对同罗蒲丽而言也是难得的奢侈。
同罗蒲丽9岁那年冬天,草原上暴风雪肆虐,白灾横行,部落里的牛羊成群地冻死。
征战不休的后突厥汗国内部,各部族都在疯狂的扩充人口和牛羊。白灾的出现,让各大部族加强了对中小部族的压榨和掠夺。
说起来同罗部在当时的草原上也不算弱小,首领阿布思更是被后突厥汗国的乌苏米施可汗任命为西部叶护。
但面对勃勃兴起的回纥部之时,疏于防范的阿布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带着亲卫和精壮仓皇逃窜,根本顾不上照看同罗部的其他老弱病残。
长期孤身一人照顾同罗蒲丽的母亲,自然跟不上首领阿布思逃窜的步伐。她们母女二人以及帐篷里仅有的一点家当都被回纥部劫掠而走。
在草原上,女人永远都是宝贵的财富,诸部混战,胜者一般都不会杀掉战败部族的女性,而是将其全部掠夺走。
这些女人,年轻貌美、姿容秀丽的,可能有幸成为胜利者大小头目们帐篷里的女人,虽然地位低贱、备受凌辱,但至少不用干粗贱活儿;那些年纪较老、无甚姿色的,都会变成给胜利者牧羊、挤奶的仆役;身量尚未长成的小女孩们,要不成为粗使丫环,要不就被卖给奴隶贩子。
被回纥部劫掠走之后,同罗蒲丽即将面临的就是被贩卖为奴隶的悲惨命运。
同罗蒲丽的母亲知道之后,拼死反抗、反复哀求,绝不容许回纥人将同罗蒲丽卖给奴隶贩子。
过了许多年之后,同罗蒲丽依然记得那天鬼哭狼嚎的北风和回纥十夫长带血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