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从窗外往外看先是能看见楼盘刚起的大厦,再是顶上的天空,午后的晴天蓝的很爽利,干净的像是没有渣子——有还是有的,那就是芝加哥,阳光蒙下云彩的影子盖在这座海洋般杂乱的城市上黑漆漆一片,黑色的深海中咕噜着气泡浮起很多声音,各式各样的车、工地的施工、人声的嘈杂、大荧幕上新闻的播报,这一切让冬日午后的静与吵模糊了界限。
像这种气节,就连上帝都需要打个盹,林年也不例外。
少时后把他从午后小憩中唤醒的是一股温度,就像窗帘隙出的小缝照在手臂上的一片阳光,介乎于烫与暖洋洋之间无法忽视,尽管没有刻意去发现但那温度却让你睁开了眼睛。要知道他可是沐浴在光线之下的,比阳光更灼热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是视线,海伦娜好奇的视线。
林年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女孩,一时间他想到了大理石雕塑。请不要误会,提到大理石雕塑并非想赘述断臂的维纳斯、圣母玛利亚那种形式美,他此刻想到的只是雕塑的那种能用生硬的石头织出薄薄面纱以及圆润肉体的巧夺天工的技艺美。
就像是上帝在造物时也恰逢今天这个气节,所以合乎情理的打了个盹,放下画笔时不经意间在海伦娜的脸上留了那么一道,让她美得像是朦胧的面纱,像是肉体的纹理,像是林年午休打盹时做的一个梦。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
不知为何,海伦娜让林年想起了自己曾经就读仕兰高中时的那个篮球队的那个啦啦队长,长腿细腰漂亮的像个女妖怪,在校庆晚会上一曲芭蕾起落之间、踢腿、旋转、下腰,美的像是藏匿在光影中的天鹅。
他忍不住拿面前的海伦娜跟跟那个女孩对比,但他却遗憾的发现不知为何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孩的模样了。
病房内,海伦娜与林年都坐靠在病床上聊天,聊了几句后林年发现海伦娜似乎有些拘谨,说话不那么爽利,就像在宴会上斟酌刀叉摆放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生怕有失了礼节的地方。
在她的话里“喜欢”是“喜欢”,“恨”是“不太喜欢”。“好”是“好”,“坏”是“不怎么太好”。
林年忽然就觉得这个女孩不像是啦啦队长了,她其实更像是远隔天边的小天女,因为小天女对自己说话就是这样的,措辞很委婉,像是在磨合,适应齿轮咬合之间的缝隙,去尝试维持对话的长度、温度,比起对话更像是在煲汤,揭开盖子里面浮着八角和桂皮,越煮越香。
所以他们的话题平淡而噜苏。
“今天天气不错——是晴天,我喜欢晴天。”
“身体好一些了吗?我看你坐着轮椅的——好些了,只是膝盖受伤了。”
“你喜欢读书吗?——读的,喜欢《百年孤独》和《巴黎圣母院》,也读流行文学。”
“你看篮球吗?——不怎么看,但我当过啦啦队长,为高中篮球队助过威。”
“弹,会钢琴和小提琴。”
“看,周末和朋友一起会去电影院,我喜欢最近上映的《花语恋人》。”
“听,我喜欢音乐,尤其是TaylorSwift的歌。”
林年和海伦娜东拉西扯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情,他们从见面开始好像就没有什么隔阂,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以及特长优点,海伦娜问无不答,她从头到尾脸上都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临床的男孩。
林年了解到海伦娜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多才多艺,所以她在学校里有很多男孩追捧,她当维密模特的老妈时常叮嘱她,防火防盗防同窗,待在同一个猪栏子里的都是些拱白菜的货色,要找夫婿最好还是像你爹这样的,拿着好莱坞剧本的本子昂首挺胸气派的走进猪栏里一个个问斤称重,当初你老妈我就是因为姿色好被挑走的,现在一炮而红才能生下你这个天姿国色的小妖怪。
海伦娜说到这里,林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海伦娜也咯咯地笑,看起来是个很随和邻家系的女孩。
“林年,是吗?你的名字有些奇怪,你没有英文名吗?”海伦娜双手重叠轻放在小腹上微笑着问向林年。
“我...”林年顿了一下,因为他没有英文名,可他此时的人物设定是美籍华裔,长期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他应该有一个本地的名字。
“Richard,你的英文名字。”林年的耳中忽然响起了教官莱德的声音,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间病房中与海伦娜闲聊的所有经过都被无线耳麦另一边的执行部监视着,在他遇到难题时他们立刻救场解围。“Richard,你可以叫我Richard。”林年说:“我的爷爷一直住在唐人街,他很喜欢中国文化,所以一直叫我的中文名,所以林年也算是我的常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