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职明白了。”王占元立正敬礼,气宇轩昂地下去重新布置。
冯国璋突然抬起头,盯着远处空中的黑点。举起了望远镜。
“又来了。”良弼也看到了,嘴里骂道:“不过是起些侦察作用的飞艇,岂能成致胜的武器,乱党真是黔驴技穷了。”
“这个东西,在报纸上见过,听说造价很昂贵?”冯国璋放下望远镜,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良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了解这个。心里却泛起了疑问,冯国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从北京来。自然知道朝廷财政状况的窘迫,列强宣布中立,又掐死了朝廷求援的途径。连此次激励犒赏的银子,都是隆裕太后掏的内孥。眼看着革命独立象传染病般在各省传播,财税几近断绝,如果战事拖下去。不用打,朝廷便支持不下去了。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良弼轻轻将脸转开,以掩饰自己真实的感情。权臣、庸臣者上,忠臣、良臣者却为时忌。自己自负而傲上,惜才而厌庸碌,却因改革过激而得罪朝廷重臣,屡屡遭受排挤打压。
现在,虽然被授予大权,但以独木支危厦何其难哉?外有革命党起事,内有倾轧掣肘,更有袁世凯野心勃勃,北洋军也怀有异心,不能如臂使指,奈何,奈何。
即便攻下武昌,前途便会光明吗?南方革命风起云涌,清廷统治土崩瓦解,革命军岂能因一地得失而放弃?
“要说,这个复兴会,还真是人才辈出。”冯国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单说能在几年的时间里,就能组织起如此庞大的力量,就足以令吾辈人汗颜了。”
“如果革党诚心归附,朝廷必当优赏有加。”良弼淡淡地笑道:“华甫兄若能一举平定匪乱,成为如曾胡左李一般的名臣重将,又有何难?”
冯国璋咧嘴一笑,刚要说话,脸色却一凝,怔愣着伸手一指天上。
飞艇慢悠悠地又飞过北洋军头顶,呼呼啦啦撒下无数传单,象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北洋军,满人奴,战死沙场喂野狗,家中妻儿挨冻饿,白发双亲空泪流。空泪流,挨冻饿,满清老爷吃酒肉,同胞相残得恶报,助纣为虐天不怜。”
“北洋士兵兄弟们,请问作战伤残,能得多少银两,满清朝廷能养你到几时,准备好打狗棍和讨饭碗了吗?战死沙场,能得多少抚恤,满清朝廷可会克扣,哈哈,反正已死了,这些你都看不到了。不知你们的妻儿双亲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因为你们的英勇作战而继续受满清酷吏的鞭打和压榨?”
“北洋军官们,满清的封赏可还满意?可够你们买房置地,召妓娶小,花天酒地?不够,那就贪些士兵的卖命钱,反正你们这些喝兵血的家伙已经干得很熟练了。”
…………………
“恶毒,挑拔离间,无中生有……”良弼将收上来的传单撕得粉碎,皱着眉头在地上走了两圈,有些担心地问道:“华甫,这对军心的影响有多大?”
冯国璋微微一笑,不太在意地说道:“赉臣兄,北洋六镇可不比那些南方新军,这区区的小伎俩,没——用。”
良弼眨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对华甫带的军队自然放心,只要我军攻击顺利,乱党这些宣传也就微不足道了。”
隆隆的炮声再次响了起来,王占元的第三协再次发起了进攻。
硝烟、烈火、爆炸、厮杀,两支相同肤色,同根同源同种族的军队在地上、战壕里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搏斗、血战。
就当时的炮火,完全达不到几十年后的那种密集程度,火炮的口径也无法造成山崩地裂的效果。也就是说,只要工事完整,士兵意志顽强,北洋军并不能轻易突破由西南革命军防守的阵地。而且,被拖入到堑壕争夺战后,炮火便再难发挥太大的作用。而近战革命军有不少于北洋军的轻重机枪,有手榴弹,拼人数,拼意志,拼刺刀,北洋军也未能占据多大优势。
太阳更低了,血一般的红。微风停息了,水面上的涟漪镇静下来,一片无涯的寂静似乎弥漫了整个的战场。
下午的争夺战中,革命军牢牢守卫着阵地,而且借助空中飞艇的指引方位,还动用了为数不多的火炮,得到加强的步兵反击得手,将已占领部分堑壕的敌人全部赶出了阵地。
“大人,今天卑职已经摸清了逆军的底细,应该是精锐,但逆军损失也很大,明天——”王占元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事情反正没有发生,将假设作为借口,也算是说得过去,但王占元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陷入堑壕战,北洋军的优势被有效地制约,这样的战斗很残酷、很激烈,但是技术含量低,也就是拼意志,拼人数,再加上阵地上的革命军士兵基本上都是经历过战阵厮杀的精锐,又装备了手榴弹,在堑壕争夺战中竟然也不显下风。三天战斗下来,驻守阵地的革命军损失不小,王占元的第三协却也伤亡过半。
冯国璋和几个军官低头看着地图半晌没说话,第十五混成协协统陈光远抬头冲着王占元挤了挤眼睛,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王占元则咧了咧嘴,摇了摇头,心中忐忑不安。
“从明日起,攻击照旧,但力度要减弱,而且要越来越小,以免无谓的伤亡。”冯国璋终于开口说道。
“大人,我第三协虽然伤亡大了些,也,也还有一战之力。”王占元硬着头皮坚持道:“而且乱军也没得到什么便宜……”
“不必多说,执行命令。”冯国璋摆了摆手,说道:“王协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王占元施礼告退,装了一肚子的疑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