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鸣騄大怒,一时间却又无言以对,太祖这尊牌位太重了。
太祖定下的祖制,谁敢提出质疑?便是圣上也不敢,何况是他马鸣騄?
不过马鸣騄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决定直接去内阁找四位阁辅去评理,都察院的风宪官肆意妄为,四位阁老总该有所顾忌吧?
……
与此同时,大明的四位阁老也在内阁值房碰头。
因为户部尚书张有誉有关于国用的重要事情向四位阁老陈奏。
顺便再说一句,张有誉此公终于接替高弘图当上了户部堂官。
张有誉道:“首揆,还有三位阁老,适才内务府已经发出公告,以四折价格回购去年发卖的全部债券,你们听说了吗?”
“刚听说。”史可法点头道,“此事仆等属实没想到。”
“这真没想到。”高弘图道,“不意圣上竟如此大方,入了内帑的银子居然还舍得拿出来回购已贬成废纸的债券,这可不是几十万又或者几百万,而是好几千万哪!”
史可法面朝着徐州遥遥一揖说道:“圣上行事,又岂是我辈所能揣度之。”
张有誉闻言撇了一下嘴,心说你在南京拍马屁,圣上又听不到,能有用?
不过张有誉这话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借机抛出他想说的议题:“首揆,三位阁老,难道你们就没觉得这是个机会?”
“机会?”史可法一脸茫然,“什么机会?”
解学龙、姜曰广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张有誉什么意思。
高弘图皱了下眉头,沉声道:“静涵,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卖关子。”
“是。”张有誉长长一揖又道,“市易所经此一劫后恐怕再难有作为,纵然内务府再次假借市易所发卖债券,江南的缙绅商贾恐怕也不会再有人买入,因为内务府能拿来做债券抵押的北地官田已然尽陷于建奴之手矣。”
史可法他们无疑是清楚徐州战局的。
徐州的战局不仅没有迎来决定性逆转,
形势反而变得比刚开战之时更加的恶劣。
黄淮防线最终能不能守得住,真的很难说。
此时再拿北地官田作抵发卖债券肯定没人买。
张有誉又说道:“然而,发债之举却属实不错,这点江南缙绅商贾也是认可的。”
“发债固然好,奈何朝廷也没有官田拿来作抵。”解学龙说道,“总不成我们印一堆废纸出来,江南的缙绅商贾就会争相买入吧?”
“那肯定不成。”张有誉摆摆手又道,“但是抵押物未必非得官田不可,下官以为其他的财物也是可以抵押。”
“静涵此话是何意?”史可法等人还是有些懵。
高弘图却一点即透,恍然说:“静涵的意思是说拿各省未来一年或数年的起解做抵押,也就是说在债券到期之后,户部若是拿不出来银子兑付债券,就拿相应省份的起解抵给债主,相当于这一省或数省之税赋就归了债主。”
不得不说,大明朝是真不缺聪明人。
崇祯只是提供了债券的最初级玩法,但是张有誉、高弘图他们就直接把债市往前推进一大步,进阶到政府税收做担保发行债券,这跟直接拿国家信用发行国债的寅吃卯粮,已经是非常的接近了,好吧,这就是寅吃卯粮。
相当于就是把未来的岁入当成利息,直接加杠杆。
这个就厉害,假设年利率百分之一,一千万岁入,理论上可以发债十亿,也就是一百倍杠杆!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姜曰广、解学龙怦然心动,这个法子貌似不错啊。
史可法却有些担心,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做好吗?”
“有何不好?”高弘图轻哼一声说,“我们发债券,又不明为了为自家谋私利,而是为了大明朝廷办事,户部太仓库有了银子,才能纾危济困!”
张有誉又道:“几位阁老,还有银号,银号才是关键!”
“银号?”这下连史可法都不淡定了,户部也开银号?
张有誉说道:“朝廷其实也可以开设一家大明户部银号,再然后效仿市易所与皇家银号进行捆绑的做法,缙绅商贾若想在户部开设的市易所购买债券并买卖,就必须得先在户部银号开设户头并存入银子。”
史可法说道:“但这毕竟不是朝廷的银子,发生挤兑又该如何处置?”
“是啊。”解学龙也说道,“上次皇家银号就发生了挤兑,据说弄得非常之狼狈,原本高达三亿两的存银,旬日之间便锐减至不足四一。”
“此事易耳。”高弘图道,“银号可以设置一个支取限额,除了户部市易所的债券买卖不受限制,想要支取现银每天就只能限定一定额度。”
“这主意好!”解学龙道,“仆以为此法可行。”
姜曰广和张有誉也附和道:“这法子确实不错。”
高弘图他们四人全都赞成,史可法也不想再反对。
当下史可法对张有誉说道:“静涵,那你就先回户部拟个章程出来,以哪一省或哪几个省的起解作抵押,发多少债券,还有银号的支取额度具体又该定为多少,所有这些拟一个条陈出来,到时我们再逐条议定。”
“下官领命。”张有誉长长一揖,转过身快步离开。
创办户部所属市易所及银号的这桩大事,就此议定。
解学龙和姜曰广对视一眼,说道:“国用不足的难题,从此迎刃解矣。”
“此乃喜事。”高弘图用力捋了一下胡子,高兴的说道:“这种一个大子掰成两个花的苦日子,仆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正说话之间,有小吏入内禀报说:“阁老,内务府副主事马鸣騄求见。”
“马鸣騄?”高弘图脸色垮下来,沉声道,“定是为了都察院清查内务府账册之事,此事内阁不出面,由他们府院自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