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不好意思说,而方航极具攻击性的言语让小曼父亲不知如何自处,我赶忙打圆场,说我这朋友开玩笑呢,方航却瞪我一眼,又对小曼父亲说:“没开玩笑,就是专门恶心你呢,这些年做了不少亏心事吧?看看你这张脸,耳小额陷鼻子歪,眼里暗含贼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你缺德缺大发了,我也懒得跟你客气,今天这法事,你不配合就别想安全回家。”
我有些惊讶,倒车镜里观察小曼父亲,有没有贼光还看不出来,但其他与方航所说相符,整个人看上去就透着一股鬼祟,却不知道方航是以貌取人,还是从面相上看出了端倪。
小曼父亲被方航骂的极为狼狈,脸上讪讪一阵,却忽然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骂自己不是东西,说女儿就是被自己害了,方航冷笑不已,我却问他到底是咋回事。
小曼父亲说,他以前有吸食白色粉面状固体的嗜好,确实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时常和老婆吵架,那次小曼过生日,老婆给女儿买了一身崭新的红色洋装,本来挺和睦的气氛,他瘾头上来就发疯了,他闹着,老婆骂着,女儿哭着,折腾过了才发现,小曼不在了。
平时住在爷爷奶奶家,他们还以为小曼害怕,一个人溜了回去,谁知道却是天人永隔,再见时,女儿已成了被分尸的惨状。
方航一个劲骂他活该,只是可怜那小丫头,爹的报应落到了她的头上,听到这样的话,小曼父亲哭的更凶。
小曼是火化,只在公墓中里了一块碑,方航硬生生抠起一块石板,抓着把泥土,在守墓老大爷的喝骂声中飞奔上车,在小曼父亲的指点下去了奶奶家。
带院子的小平房,比较贫旧,小曼离世后,二老伤心不已便住进儿子家,这间小平房许久没人打理,蛛丝遍结,杂草丛生,屋子里也是一股子霉味,但一张供了遗像的供桌还收拾的挺干净,小曼父亲说,当初就是这这里办的葬礼,他们每年来祭拜一下。
让我们简单炒几个菜再蒸锅米饭,嘱咐一口不能偷吃,方航便一个人开车离去,再回来时,已经扛着他的牛骨刀,还换了一身道袍,身上香喷喷的,他说去洗了个澡,除去一身人味,免得晚上激怒脏东西。
晚饭是供给小曼的,方航再一次严厉询问:“确定没有偷吃吧?吃了同一口锅里的饭,就要跟小曼走上一条路,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们谁犯馋痨就趁早坦白。”
都不是小孩,不需要这样叮嘱。
将供桌上的棉布抖了抖,方航解开背来的包裹,倒掉香炉里的小米和香灰,换进小曼墓地拿一把泥土,插进三根香后,供上饭菜,方航将我们远远赶开,对着小曼的遗像郑重磕了三个头,严肃道:“今晚多有冒犯,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我有些担心,便问他,上次在张云帆家,可没见他如此郑重。
方航说情况不一样,我去阿拉善那半个月,他帮警察破案都是这样招魂的,像小曼这种冤死惨死的人,肯定去到阴间了,这是要从阴间弄上来,而方航有些特殊,不能明目张胆的请,用些特殊有段又难免激怒要请的亡魂,所以提前告罪,虽然亡魂震怒也不会对他有威胁,但总归没有好处。
解释之后,方航便咬破中指挤了几滴血,宰了一只刚买来的大公鸡,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后,画了许多符箓,分别交给我们三个,说是夜里十二点肯定有东西疯了似地要从门窗闯进来,到时我们要严肃戒备,哪里不对劲就将符贴上去,千万不能让任何一只脏东西进来。
小曼父亲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答应。
最后,方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鸡蛋,写了小曼的姓名,生辰,死忌,放在一个空碗中,将那已死的鸡脑袋剁下来,不偏不倚摆在鸡蛋上,便将绘符剩下的染料全部倒进碗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对我说,小曼来的时候他不一定能说话,要由我询问当年案发的经过。
做足了准备,方航便盘膝打坐,我们捏着符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半个小时后,这家伙居然打起呼噜,睡着了。
方航轻易不会掉链子,便没有吵他,就这样等啊等啊,好不容易捱到十一点整,他居然瞬间清醒,双手拍地跳了起来,抓起供桌上的牛骨刀,绕着空荡荡的屋子转圈,每一步都要摆出一个姿势,嘴里念叨着:“阴阴亡魂,不要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勿要停留,山神开道,游路将军停留,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亡魂附体,帮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但他步速渐快,语调越急,随着他动作的加速,屋外的风声也大了起来,等到方航像个陀螺那般飞快的在原地转圈时,窗缝门缝传来的风声已经极为尖锐,一股阴阴凉凉的气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我全身笼罩,彻骨冰凉。
屋外,已是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