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保长居然不搭理我,带着一众厉鬼转身就走,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没走出十几米便消失在街上,反倒让我目瞪口呆,怔了怔,便转身跑回保公所。
看保长的意思,似乎聂婉君呆在佛堂便遂了他的愿,可我快步跑回去时,却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只是脸色有些白,孝衣被染红了半身,竟然有点凄美。
她手上还抓着我留下的两个半人偶,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我迟疑道:“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我说,你走过来我看看,她便跳下椅子向我走来,我绕着她打量了一圈,似乎真的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又让她等着,便爬上桌椅,探头打量佛堂里坐着的八臂菩萨,一个个面向平和,姿势古怪,与前两次一般无二,可我却忽然注意到那七级高台之上,只容单人盘坐的蒲团。
几次来看,那里始终空着。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在这里久留,聂婉君说她肩膀疼的厉害,我便将她背起,快步跑出鬼村。
这个时间,刘苍松应该在崖壁的高台等我,我便顺着小路向僰人部落跑去,剧烈的颠簸让聂婉君失血过多,趴在我背上昏迷了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到了僰人部落的边缘她依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刘苍松却忽然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我急忙喊道:“快快,救人,她中枪了。”
发现我背着个女人,刘苍松勃然大怒:“王震,你见了女人就迈不动脚么?不知道自己去鬼村是做什么的?下午背个女菩萨,这时候又背个女人,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说你别激动,这就是鬼村偷出来的......话说一半我忽然察觉他的意思,惊问道:“下午?可是我在鬼村呆了七天,先别啰嗦了,给她治伤,我慢慢和你说。”
找了间茅草屋,刘苍松给聂婉君号脉,我说她没病,就是中枪了,刘苍松却让我滚蛋,别啰嗦,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阵,他才让我洗净嫁妆剑,生生割开了聂婉君肩膀的衣服与皮肉,将那一颗弹头取了出来,随后向僰人讨要了草药,捣成渣敷在伤口止血。
确定聂婉君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刘苍松将我叫出来询问今晚发生的一切。
可以肯定的是,我在鬼村里呆了七天,但外界却仅仅过了六个小时,前前后后,也就是太阳下山到午夜十二点。
刘苍松坐在一块石头上沉思,我趁机溜进屋里看聂婉君有没有发烧,这傻女人居然醒了,一对大眼睛盯着桌上的烛光的发愣,刚刚我就问过刘苍松,他很肯定却也很迷惑的告诉我,聂婉君的精气神都与活人一样,这很不合常理,所以要等天亮再看看,如果她可以出现在太阳下便是活人了。
陈茉莉也可以出现在太阳下,但她的身子没有温度,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类。
见我进来,聂婉君傻呵呵的笑,她说我骗她,我说,骗你什么了?
她说:“刚刚我数了十个数,你还是没有变好看。”
我说,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念在你是民国人,审美不同,我不和你计较。
聂婉君问我什么叫审美,正要回答,刘苍松推门进来,问道:“傻丫头,今天是什么日子?”
见到生人,聂婉君缩缩身子有些畏惧,刘苍松却笑的慈祥,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拨浪鼓,晃悠两下,拿出哄小孩的态度说道:“丫头,你跟伯伯说实话,伯伯把这个送给你玩。”
我也帮着说一句,让聂婉君放心说,她便说道,今天是民国十八年,六月......
刘为民打断她,将拨浪鼓交到她手里,又问:“丫头,听王震说,上一次你穿着嫁衣,为什么今天换了孝服呢?”
她问,王震是谁?我指指自己,说道:“你要是不记得就算了,不说也成。”
我记得上一次,可她肯定不记得。
但聂婉君还是说了,她说:“七天前是我的成亲四年的日子,今天是王叔叔一家人的头七,所以我穿了孝服,当年爷爷去世时,婆婆给我做的。”
刘苍松便问她,福家村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她一人穿孝衣。
聂婉君说,福老爷说了,谁敢祭拜保长一家,谁敢为保长家披麻戴孝就是和福家人过不去。
刘苍松沉默片刻,问道:“你知道孝衣是什么意思么?”
聂婉君老实的摇头,刘苍松便问她,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穿?
聂婉君说:“福老爷不喜欢王叔叔,他不让大家做的事应该是王叔叔需要大家做的,所以我就穿了。”
刘苍松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问聂婉君,难道就不怕福老爷打她?
聂婉君狡黠一笑,却又有三分憨劲,她说:“我藏到床底下,福老爷就看不到了。”
这一次,刘苍松沉沉叹气,他让聂婉君好好休息,明天给她吃兔子肉,随后便叫我出门,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王震,明晚你再去鬼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村民施暴时,你往死里折腾保长一家人,给这傻丫头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