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塘边的几案上摆放的笔墨纸砚再次提醒了李靖他所处的绝非历史上的商朝,而且殷雪娘已经写了半幅纸的文字也非那天书鬼画符一般的甲骨文,而是横长直短、字形长方的隶书。据说创造这种文字的是百多年前辅佐大商第二十三代君王武丁的大贤傅说。因为傅说曾做过修筑城墙的氓隶之人,因此他所创的书体便有了“隶书”之谓。
李靖在几案边坐下,伸手拈起一支紫竹为杆、狼毫为锋的毛笔,就着殷雪娘未用完的半砚墨汁掭饱了笔,在殷雪娘铺开的一张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天”字。而后将笔搁下,转头对殷雪娘道:“雪儿你先看这‘天’字下面的‘人’字,隶书所谓‘波’,是指笔画左行之时要势如曲波;所谓‘磔’,是指笔画右行之时要笔锋开张。再看上面的两横,写横画之时,起笔要逆锋切入,形如春蚕之头;中间行笔须有波势伏仰;收尾亦用磔法,形如飞燕之尾,此所谓‘蚕头燕尾,一波三折’……”
他前世出身武林世家,自幼随父亲修习家传的“八卦门”诸般绝艺。又因文武二道素来相通,在每日习武之余,他还遍读经史子集,研习书画二艺,以之陶冶性情,提升修养。因为他天赋奇佳又肯下苦功,到二十五岁以前,不仅各种拳脚器械、内外功法便皆青出于蓝,文事方面亦有了不俗的造诣。
听着李靖侃侃而谈,殷雪娘一双灵秀眼眸中异彩连连,俏美的小脸上更流露出溢于言表的“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意。
李靖看在眼里,一颗大男子的虚荣心得到空前满足。
殷雪娘提笔试着按照李靖所说的诀窍写了几个字,果然与先前颇有不同。她性格温婉,并未如一般的孩子般欢呼雀跃,只是微微上翘现出笑意的小嘴儿显示出内心的喜悦。又写了好一会儿,自觉已初步掌握了李靖所说的几个诀窍,殷雪娘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笔。这时她忽地想起什么,将手伸手到几案之下,很有些吃力地拖出一物,“当”地放在李靖面前,抿着小嘴笑道:“靖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东西做好了?你竟这么晚才肯拿出来!”李靖看清那物,脸上登时现出惊喜之色,埋怨了她一句,迫不及待地伸手抢也似地拿了过来。
此刻拿在李靖手中的是他前世惯用的一种奇门兵器,称作“八卦子午钺”。在他前世的武林之中流传的子午钺有两种造型:一种为一大一小两个月牙形弯刃相扣连接;一种则形如方天画戟的头部,即在一剑形双尖直刃的一侧用两个横枝连接一月牙弯刃。
李靖所拿的子午双钺即为后者:它的直刃长一尺六寸,中间约七寸长的一段为握柄,呈圆柱形,表面雕琢盘螭图案,螭身的鳞甲其实是凸起的细密颗粒,既美观又可防止滑手;握柄两端各是一个长四寸五分的三棱形刺刃,每一个棱面都开了深深的倒三角形血槽;握柄侧面的月牙弯刃双尖间距也是一尺六寸,向外的凹面开刃。这对钺体积虽然不大,重量足有三四十斤,通体黑沉沉暗哑无光,刺尖和月刃却森然生寒,显示出无匹的锋锐。
殷雪娘见李靖对这对模样怪异的兵器爱不释手,笑道:“靖哥哥,这对兵器是我请爹爹手下技艺最高的匠师铁山亲手打造,尺寸和样式都与你先前画给我的图样分毫不差。至于打造它们所用的材料……”说到此处殷雪娘忽地压低了声音,又往四外张望一阵,确定没有旁人才继续道,“去年大王使人送来一块珍稀无比的天外陨铁原石,要爹爹亲自监工,将矿石冶炼成九天玄铁,而后铸造一柄‘龙凤剑’。爹爹见冶炼出的九天玄铁数量不少,炼制一柄宝剑绰绰有余,便偷偷截留了一部分……”
李靖听得摇头失笑,暗叹道:“看来这雁过拔毛的官场积弊,却是异世通病、古今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