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一肚子学问的杨慎,第一次词穷了,他茫然看着张璁,不知道这位说得是真是假?
“张大人,你如何知道京城有十万流民?你有打算怎么办?”
张璁仿佛能看透杨慎的心思,尽管这位没有直接质疑用心,但是语气之中的怀疑,也是显而易见。
“杨大人,这是我第八次进京赶考,我已经落榜七次了。”
杨慎没有反应过来,这位是打算说考取功名不易?
张璁自嘲笑笑,“张某第一次进京,那还是孝宗的时候。你们都说孝宗是仁君,可我却知道,就是从孝宗开始,文官士大夫愈发肆意妄为,根本不受约束。他们到处兼并土地,越来越多百姓破产。前后二十年间,京城的流民从不足万人,到足足十几万。这可是天子脚下,大邦之地。身为朝臣,我就把感到羞愧吗?”
“你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可以告诉杨大人,之前几次进京,我就注意过流民的问题,这一次因为殿试延宕,我抽出一个月的时间,把京城跑了一个遍儿……”张璁指了指脚上的靴子,“光是这个,就磨坏了三双。杨大人,不管做事,还是做学问,张某更相信自己跑出来的,而非道听途说……只不过你怕是不会认可吧?”
杨慎伏身听着,他的内心波澜滔天。杨慎不敢相信,这个张璁竟然是自己的知音!他也主张凡是要亲眼所见,没有深入的调查,就不能妄下结论。
“张大人,你以为杨某又是什么人?”杨慎直接反问,“你当我什么都不清楚吗?土地兼并,甚至要向上追溯,一直到英宗朝,甚至更早,如果光是归结到孝宗,绝对不公允!”
张璁没有否认,“我承认杨大人或许是对的,但是你想过这背后的缘由吗?”
杨慎面色严峻,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四个字……主弱法弛,就这么简单!”
张璁侃侃而谈,洪武,永乐,包括仁宗和宣宗,都是公认的盛世,问题还不大。而土木堡之后,尤其是朱祁镇复辟成功,第二次当皇帝,他为了奖励帮助自己夺得皇位的有功之臣,就开始大肆封赏。
将盐引当成奖赏,几十万引,几十万引,赏赐近臣……上行下效,变本加厉。
原本朱元璋留下的祖制,被大肆破坏。
盐法、军户、田亩、禁军、边军、吏治……就像是骨牌,一张一张倒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宪宗和武宗正德都试图扭转颓势,他们一致的选择是放出了宦官势力,以此来牵制文官。
至于孝宗皇帝,他因为童年的经历,加上文官对他有恩,不但没有约束,反而推波助澜,让文官士绅的力量迅速膨胀……
朱厚照无力改变老爹留下来的局面,他只有利用宦官,重新建立一套体系,刘瑾的等八虎的地位,就犹如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一般。
只可惜,倒霉的朱厚照英年早逝,他的努力也付诸东流。
而且他不但没能约束住文官,还造成了宦官势力泛滥,给大明的弊端来了个超级加倍!
“天子底气不足,无力捍卫祖制,必然导致文恬武嬉,土地兼并,流民四起,国政乱如团麻……杨大人,这事情绝非几个正人君子,几个贤臣就能解决的!”
“那该怎么办?”杨慎情不自禁,用上了请教的口吻。
没错,一位状元,把另一位状元给说服了。
张璁热情洋溢,充满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