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厂的爆炸,经过三天的清理,最终确定下来,死者在一百五十人左右,受伤不足八百,毁坏房屋大约三百所,其中刑部和都察院受损严重,整修需要八千两。
如果把火灾损失也都算进来,总计的财产损失,应该在三十万两,其中宫里就占了一半。
总体来说,这个损失还算能承受。
毕竟要不是王岳和王琼,将九成以上的火药运出去,所有存在王恭厂的火药一起爆炸,能把京城西南角炸个大窟窿。
修葺城墙的花费,那就是吓人了。
很显然,王岳和王琼都立了大功。
但是这俩人谁也不敢以功臣自居,道理很简单,太皇太后受伤了!老太太在宫里几十年,受尽了苦楚,好容易熬出来,看到亲孙子登基,也当上了太皇太后,该享几年清福,她老人家也说过,就盼着朱厚熜大婚,她要是能看到下一辈人,便死而无憾。
偏偏在这时候,老太太摔伤了,神志不清,太医们都吓坏了,即便救过来,也不好说会怎么样。
邵氏的伤势,就像是一块阴云,压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朱厚熜怒气冲冲,光是爆炸期间,在宫里乱窜的宫女太监,就让他废了五百多人,全都赶到了凤阳,看守祖陵去了。
朝中诸公,甚至连王岳在内,都挨了朱厚熜的痛骂。
……
老杨一清忧心忡忡,他洞若观火,其实论起人数众多,爪牙锐利,杨廷和依旧远胜他们,他们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天子圣眷。
虽说王岳和王琼立了大功,但是太皇太后毕竟生死不知,没有最后的结论,就连朱厚熜也不免迁怒。
对于杨廷和来说,要不要圣眷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本来也不多。
可是对于王岳这边来说,就不一样了,假使君臣有了嫌隙,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胜利在望,现在却是局势骤变!
“杨廷和,是不是你老东西干的?”杨一清切齿咬牙,一双老眼,不停逡巡,旋转,思索着破解之法。
无论如何,他已经输给了杨廷和一次,若是保不住王岳,不能顺利过关,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廷和思忖半天,愣是没有主意,只好起身,拄着拐杖,去后花园散心,没准还能想到好办法。
他到了后花园,却发现有两个女孩正边走边聊,其中有一个就说道:“这京城的人也真是有趣,我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有人主动送钱,让我去吊唁,说是进去之后,就给一两银子。”
另一个女子忍不住嗔笑,“杨妹妹又胡说八道,喜事有人发钱,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丧事哪有这么干的?”
“谁说不是,我也觉得奇怪!可仔细一打听,我从弄明白,敢情死的这个人平素名声不太好,是个混混。这一次他因为王恭厂爆炸,突然丧命,他的妻子伤心欲绝,她说丈夫是个好人,只是有些误会。现在人都死了,她要给丈夫正名!”
“正名?”
“对!就是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宾客,来得越多,场面越大,就证明她丈夫人缘越好,帮过的人越多,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祭奠!”
“这也是个办法。”女子笑道:“杨妹妹,按照这么说,这个妇人还算有情有义,只是去的人多吗?”
“多!怎么不多,听说第一天就有三五百人哩!”
“那可要不少钱啊!”女子默默算了一下,一个人给一两银子,还要准备酒菜,聘请厨师,租用餐具,还有搭棚子,蜡烛,贡品,棺椁……没有两三千两,休想办下来!
“到底是京城,区区一个混混,都能拿出几千两。前几天看到师父,他还念叨着,民生艰难,现在看起来,也是贫富不均,人和人之间,天差地远啊!”
两个人聊着,绕过凉亭,一回头,正好看到了杨一清。
“拜见老叔祖!”
“拜见天官大人!”
这俩人真是杨大小姐和萤雪。
杨一清眉头微皱,“丫头,你刚刚说,有人花几千两办丧事,可有此事啊?”
“有!”杨大小姐微微吐了吐舌头,“老叔祖,我再也不乱跑了,还请老叔祖不要责怪。”
“不!”杨一清摆手,突然笑道:“丫头,你乱跑得好!老夫问你,这爆炸丧命,怎么会突然有钱办丧事呢?这是不是很奇怪?”
杨大小姐沉吟片刻,“那,那是他们家有钱?”
“不!”杨一清呵呵道:“有几千两就不会当混混了,而且正经人家,遇到了横死的情况,丧事也不会大办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杨一清眉头微皱,思忖片刻,只有暴发户才会干这么荒唐的事情,而爆炸之中的暴发户?
这就让人浮想联翩了……“丫头,你在前面带路,老夫这就调兵,把那家给包围了,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杨一清出手了,而就在此时,离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他们住的是一个大杂院,有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身素白,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在外面哭了好一阵,这才走进屋子。
还没等坐下,有个老妇进来。
“宋大嫂子,这又来了几十个客人,菜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