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手上掌握了多大的力量,他自己都闹不清楚了。除了朱厚熜给的那些之外,还有杨一清,还要心学,这代表了一南一北,一个人才济济,一个财力雄厚。
更为重要的是,王岳还有属于他的嫡系,这就像是卷心菜,你以为只有一层,掰开了就有第二层,掰开了第二层,还有第三层,第四层……
面对王岳这一张老千层饼,祝雄是连一层都没有看明白,正因为如此,老将军才格外担忧。
他是靠着军功起家的,当过山西副总兵,又调任大同总兵,算是杨一清的亲信,可惜的是,杨一清受到杨廷和的排挤,而祝雄又是个老实耿直的人,脾气倔,舍不得送礼,结果就被弹劾下去了。
知道老杨执掌权柄,才把这位老部下抬出来,放到了蓟镇。
杨一清老谋深算,只是让祝雄担任都督佥事,并没有给他具体职位。这样的用意好处不少,免得老头引起注意,又能在暗中了解情况。
虽然杨一清没有料到王岳会来,但是他知道,整顿九边,是必然的一步棋,只是要走到什么地步,他还不清楚罢了。
“前辈,我有一个担心,这就是在九边恢复了军户屯田之后,会不会有人逃亡大漠,投靠鞑子,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
王岳还真和老头谈起了九边的事情,祝雄无奈,也只能暂时不管外面的喊杀,沉声道:“大人,这里面有两个难处……其一,九边将门,绵延一百多年,朝廷能有多大的信心,铲除这些人?其次呢,军户负担特别重,即便恢复了九边的军屯,也未必有多少人愿意屯垦戍边。甚至可能会因为大动干戈,造成现有的军户逃亡……”祝雄没有再说下去,坦白讲,他希望王岳能采取霹雳手段,但是太过激进,也不是祝雄希望看到的。
王岳认真听着,频频点头,“老将军,你在山西,大同都带过兵,经验丰富。我想请教,假如规定军户和民户,同样负担田赋,你觉得这一招可能安稳军心?”
祝雄道:“提督大人,这个想法不是没人提过,而是做不到!”
“为何?”
“这不是明摆着,九边年年打仗,烽火狼烟,消耗非常大,外面补充的军需物资不够,只能多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军户苦啊!”
明明要为国拼命,却还要承担数倍于内地民户的赋税徭役,越是沉重,就越是压榨。稍微有点本事的,全都逃跑了,剩下的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王岳点了点头,“老将军,军户以命搏杀,为国死战,负担必须降下来。田赋这一块,不好完全减免,但是可以按照内地,折半征收。另外军中缺粮,这部分我可以按照市价征收,绝不让军户吃亏!”
王岳的这个表态,让祝雄为之一惊。
大明军户的赋税。是民户的两倍,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一件事情,但却如祝雄所言,没有人敢碰。
王岳却有点不服气,他非要碰碰不可。
首先把赋税水平降到和民户一样,然后再按照一半征收。
这几乎是只要原来的四分之一。
老百姓的负担一下子就下来了。
至于少征用的部分,可以通过市价征收来填补。剩下的缺口,那就要从外面运输了,反正每年朝廷都要通过漕运,调集百万石粮食,输送九边。
如果遇到了战事,数量要更多。
现在天津开海,即便会增加一些粮食需求,王岳认为,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要把军户的负担降下来。
赋税公平了,付出和收获对等了,这才能激发将士的士气!
王岳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在祝雄听来,简直逆天!
“大人,这,这是真的?”
老头声音都颤抖了。
王岳轻笑,“前辈,别的不说了,我动身之前,陛下和太后塞给我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啊!”
“陛下……太后,出,出钱了?”
“不光出了,还有不少哩!不过说到底,还要九边将士争气,咱们要想办法,找到足够的财源。我有一些计划,比如向草原方向屯田,开矿,设榷场,鼓励建立作坊,建立牛马场……总而言之,我们用尽一切办法,增加收入,把草原打造成我们的财赋来源,而不是沉重的负担!”
王岳侃侃而谈,只不过他的这些说话,祝雄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因为光是皇帝陛下的鼎力支持,就让老头浑身血液沸腾。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对他这种沙场老将来说,只要天子信之,重之……他愿意把这条老命,交给皇帝,哪个真正的将军,没想过马革裹尸呢!
砰砰砰!
正在这时候,外面喊杀声骤然提升,激烈的火铳又打破了焦灼,疾如冰雹骤雨,惨烈的哀嚎此起彼伏,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死伤惨重。
鬼知道新军的小崽子,能不能承受住!
祝雄下意识起身,就要往外面冲,甚至不顾王岳的阻拦。
不行,他等不了了!
他刚迈步,郑若曾就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几乎撞在一起,祝雄变颜变色,激动道:“怎么样?叛贼可杀进来了?”
郑若曾呵呵一笑,“区区几百个毛贼,要是连他们都能杀进来,也太低估了我们新军的本事了。”
祝雄深深吸口气,“你们有信心是好,可万万不能轻敌啊!军中不乏悍勇之士,你们要是大意了,非吃亏不可!”
郑若曾嘴角上翘,很厉害吗?
没看出来啊!
王岳见到此情此景,微微一笑,“既然老将军忧心,我就陪着老将军出去瞧瞧,看看这帮小子是如何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