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有请!
这四个字,简直就跟催命符差不多了,姜宇直接趴在了地上,浑身哆嗦,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流……“爹,快,快……”
他想说快跑,可姜协毕竟是多年的老狐狸,还保持了一丝冷静。
“别他娘的号丧,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没有?”姜宇不信。
“当然没有!”
姜协咬了咬牙,换成别人,他早就想办法溜了,可对方是杨一清,这就不一样了,姜协眼珠乱转,不断往外冒坏水。
这么说吧,杨一清差不多是朝中最难对付的,但也是最好对付的。
说他难对付,是因为此老在九边多年,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在他的手下待过,老头对这帮人,知根知底,任何手段也瞒不过他。
但是说杨一清好对付,那是因为老头就是这个烂泥塘里的人,他早就一身污浊,屁股不干净。
说句过分的,他们玩的这些,都是老头玩剩下的,他还能怎么办?非要撕破脸皮,把整个九边的臭底儿掀开,首先混不下去的是你杨一清。
“你小子把眼泪给我收回去,从现在开始,你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要不就装傻,装疯……总而言之,别说实话就好!”
姜宇傻乎乎盯着老爹,“不说实话,就能混过去?”
“能!”姜协咬牙道:“就算我死了,你也没事!”
说完这一句话,他就迈步出去,直奔杨一清的府邸,在路上,他盘算了很多……有些事情,撒谎也没用,不如就说了,至于有些事情,他杨一清也不敢问,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反正这一次算计的是王岳,他杨一清又不是王岳的亲爹,没必要替这小子出头……反正大家伙都要过关,谁都一样。
想到这里,姜协竟然不怕了。
“拜见元辅!”
他见面之后,立刻跪倒行礼。
半晌,竟然没有声音,姜协的心砰砰乱跳。好歹也是一镇总兵,不该这么轻视的,难道杨一清真的要撕破脸皮?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姜协几乎撑不住的时候,杨一清缓缓道:“起来吧!”
姜协连忙站起来,他的腰始终弯着,没敢抬起。
“说说吧,你是怎么把鞑子赶出大同的?”
“这个……自然是将士用命,奋力死战,总算将鞑子赶了出去。”
杨一清呵呵一笑,“说得好啊!姜协,你这么有本事,老夫立刻就让你领兵去攻取河套。要是打赢了,老夫向陛下请旨,给你封爵,如何?”
姜协额头冒汗,连连道:“阁老,末将该死,末将无能。末将……末将跟鞑子通气了。”
杨一清不屑道:“你这本事挺厉害的,居然只是打个招呼,就能让鞑子离开大同,那老夫调你进京,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
姜协无奈,再度跪在地上,磕头作响。
“阁老,末将不敢欺瞒,末将拿了一些金银财宝,绸缎布匹,贿赂鞑子,请求他们离开大同。末将谎报战功,请阁老责罚!”
“谎报战功?”杨一清冷笑,“勾结鞑子,资敌卖国,只怕剐了你都不多吧!”
姜协一听,顿时傻了,这老头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想到这里,他磕头作响,涕泪横流。
“阁老,您久在边关,知道九边的处境……就拿大同来说,虽然号称重镇,可也是兵力匮乏,粮饷奇缺。前者,正德先帝征调外四家进京,后来又发生了兵变。大同剩下的精锐之士,已经少得可怜,根本无力抗衡鞑子。末将身为一镇总兵,守土有责,断然不能放鞑子入寇。可末将又本事有限,无力迎战……阁老!末将也是不容易啊!”
姜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竟然敢明目张胆,把贿赂鞑子的事情说出来,就不怕诛灭九族吗?
对不起,还真不怕。
靠着花钱,贿赂鞑子,买一时平安,不是他姜协发明的,甚至要追究起来,杨一清也未必干净,再往下追究,这几乎是九边重臣,不论文武,共同的手段。
谁能花最少的钱,买来平安,那还是本事的体现。
没有法子,谁让朝廷财政短缺,军力匮乏呢?
就拿大同镇来说,实际的军户数量,也不及在册的一半,而且其中还有好多老弱病残,就这,还算是九边状态比较好的。
不花钱贿赂鞑子,行得通吗?
光硬气有什么用,能换来平安吗?京城那么多贵人,上至天子,勋贵宗室,下至阁老尚书,谁不想过点消停日子。
一句话:难得糊涂!
九边的烂事,追究不得的。
“姜协,这一次蓟镇大捷,你又怎么看?”杨一清缓缓道。
姜协一愣,忙道:“阁老,这一战的确打得漂亮,王大人用兵如神,将士奋勇,毫不惜命。末将以为,以为应该以蓟镇的练兵之法,推行授田,给军户士兵土地。有了田产家业,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将士们必然不惧生死,唯有如此,才能打赢鞑子!”
杨一清笑了,他竟然起身,把姜协搀扶起来,声音柔和了许多,“这么说,你是赞同王岳在蓟镇所作所为了?”
姜协点头,半点没有犹豫,“阁老,过去我想不通,现在我看到了战果,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别人都反对,我也要推行!回到大同,我就立刻下令!”
杨一清笑容更加灿烂,“很好,很有勇气。要知道做这些事情,可是很招人恨的,王岳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骂,明枪暗箭,实在是不容易啊!”
姜协满脸羞愧,“阁老,过去我也不太理解,可我现在想通了,什么都不如打胜仗来得实在,末将愿意追随王大人,竭尽全力,练兵,打鞑子……总而言之,只要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愿意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