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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阴阳

方咏雩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低声道:“弟子冒犯,还请师父息怒。”

“别太得寸进尺了。”周绛云眼角带煞地笑了,“本座收你为徒,看中的是你那三分狼性,你在外面如何装模作样,本座一概不管,只有一点——无论你想做什么,本座只会容忍你一次,别浪费了机会。”

最后一句话,透骨杀机四溢而出,方咏雩心头一凛,脊背本能地紧绷起来,旋即又悄然放松。

“谨遵师命。”

他果然不再多话,见周绛云盘膝坐在了火山石上,也脱了上衣在寒冰岩上坐好,两人四掌相抵,各自运转真气。

任脉走阴主血,督脉行阳主气,阴阳内劲分别以此为主干流通至相关经脉,所经穴位、脉络走向俱是相反,而阴阳逆转之法讲究“相冲相融”,必得做到同进同退、一收一放。

方咏雩信守承诺,在离开栖凰山后就将整本阳册秘籍默写下来交给了周绛云,当中无一字错漏,只在逆转法门上有所隐瞒,原来这法子本不存于阳册秘籍上,而是当年方咏雩在绛城发病垂死时,薛泓碧为救其性命不得已催动阳劲,以他自身为炉鼎,强引方咏雩的寒气入体,又借助周天循环将阳劲真气传入方咏雩体内,往复三次才抢回了他的命,彼时方咏雩虽难以动弹,意识已然清醒,才将这法门暗暗牢记下来。

本是救他性命的妙法,如今却成了折磨他的酷刑。

好在方咏雩已学会了忍痛。

外渡的真气甫一入体,阴阳内劲便似冰川岩浆激烈相撞,方咏雩一时如置身洪炉,一时似堕入冰窟,他紧守神关不散,有序地释放出蕴藏在丹田内的截天阴劲,几乎要被烧沸了的血液缓缓降温,同时从各处大穴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方咏雩不敢开口漏了气,咬牙继续运转周天,不多时已浑身是汗,既冷又热,正是水火交会之相。

他这厢痛苦不已,周绛云却觉通泰无比,体内封存的隐含真气往方咏雩体内流经过渡,如在火烧鼎中煮过一遭,再一道道顺着经脉流回本体,其中那股阴森噬人的寒意已消融不少,如此反复数次,待到最后一丝寒气也消失,周绛云便运起阳劲加以吸纳,新旧交融,百川归一。

待到行功完毕,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周绛云吐气收功,面色红润如食大补,方咏雩却是满脸惨白如纸,硬吞下一口涌上来的精血,手指连点胸前三处大穴,真气沉入丹田,终于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就倒在了寒冰岩上,再无余力护持己身,四肢冷颤,浑身发抖。

他身患寒症,即便练了阴册也无法根除,反倒因为真气重阴积成寒毒,平日里可用阴劲加以压制,如今内力耗损一空,便又发作起来。

周绛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伸手将快要冻僵的人拖到了火山石上,源源不断的热意涌入体内,唤醒方咏雩将要溃散的神志,他毕竟经历得多了,待手脚略有回暖便强撑起身,运功压制寒毒。

这么一折腾,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等方咏雩睁开眼时,周绛云已出去过一趟,取了食水回来。

补天宗的厨子怠慢谁也不敢怠慢宗主,摆在小石桌上的只有一碗粥,里面加了不少补气益血的药材,显然是特意给方咏雩准备的。

方咏雩撑着石床下了地,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走了近五息,等到一口粥吞咽入腹,他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动作变得利索起来。

待他放下了碗,坐在一旁的周绛云才道:“你休息几天,往东海走一趟。”

方咏雩应道:“是。”

“不好奇为师让你去做什么?”

“师父若想让弟子做什么,自会加以吩咐,至于师父不想说的,弟子好奇也没用。”

周绛云大笑,旋即笑容一收,突兀道:“此番你行动失利,按照门派规矩,为师本该重罚于你。”

方咏雩平静地道:“弟子有负信重,合该受罚。”

“为师原本想好了,让你去刑堂待上几日,不过……”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周绛云复又笑了起来,“看在此事另有隐情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次也无妨。”

方咏雩没作声,静等周绛云接下来的话。

周绛云面带冷笑:“这次行动是由听雨阁发起、补天宗与弱水宫联手执行,杜允之代表补天宗前来传令,一应情报都由他提供,结果左轻鸿不仅没有如期出现在鲤鱼江,反倒杀出了一个鉴慧……你说,这问题究竟出在哪一方?”

“弟子愚钝。”方咏雩轻声道,“虽是三方合作,但难免各有盘算,弟子是补天宗的人,也只顾得上补天宗的事。”

“你认为内鬼出自另外两方?”周绛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徒弟,你告退太早,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尹长老素来沉默寡言,今日可是一反常态地对着杜允之穷追猛打呢。”

方咏雩语气淡漠地道:“狗急会跳墙,她越是咄咄相逼,越是不怕被狗咬。”

他的看法与周绛云不谋而合。

尹湄今日的确给杜允之下了套,但以她的心思手段,本不必做得如此粗浅。

除非她是在“过明路”。

尹湄跟杜允之算得上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在周绛云面前展露杀机呢?

是另一个人想要杜允之的命,不过借尹湄之口知会了周绛云一声。

杜允之表面上是听雨阁的密探,内里是浮云楼的暗棋,虽说玉无瑕、姑射仙这两位楼主早已暗中达成协议,但在有些事情上,杜允之的偏向实在太过明显,以为能换得姑射仙更多的信任和重用,却不知道这种愚蠢的做法是在自绝后路,等他没了价值,玉无瑕再容不得他,姑射仙也未必会救他。

周绛云向来眼高于顶,他无所谓杜允之是死是活,既然玉无瑕想要拿走这条命,便由她去了。

“杜允之是听雨阁的人……”他笑了一声,目光凉薄,“真巧,想要他命的也是听雨阁的人。”

方咏雩目光微凝,识趣地没有点破周绛云话中隐意,问道:“师父是怀疑杜允之?”

周绛云道:“杜允之虽然蠢,毕竟还没蠢到无药可救,若非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也不至于被人移为死棋。”

方咏雩不置可否,又道:“这与东海之行有关联吗?”

“当然有。”周绛云半闭的眸子骤然睁开,一抹精光从中掠过,“杜允之此去栖凰山,是要向姑射仙禀报灵蛟会窝藏逆贼鉴慧的消息,不论她是否上报,此事都不会戛然而止,咱们不便插手过多,也不能置身事外。”

鉴慧之所以遭到通缉,是因他在云岭犯下大案,云岭之事又关系到栖凰山大变,只要消息传出,刘一手等藏匿起来的方氏旧部必定坐不住。

“此前已有江湖传闻,说望舒门收留了这些人……”

周绛云盯着方咏雩猝然冷沉下来的脸色,笑得愈发恶意起来:“不论是真是假,望舒门自宣布退出武林盟后始终处于风波之中,姑射仙必定借此机会有所动作……咏雩,为师特意让你走这一趟,一应行动随你自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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