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没法子,至少在明面上,他得忍。
眼前这个人,不过就因为师尊糊涂,辈分高而已,可又如何,龙泉观还是自己打理,是自己说了算的。
于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师叔关心。”
方继藩深深看他一眼,这个老家伙,倒是很能忍嘛,于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朝先,看的张朝先心里发毛,生怕这家伙,又要折腾什么事来,他是实在坚持不了多久了。
方继藩却道:“师侄,这王天保不敬尊长,该当何罪?”
王天保一听,顿时瘫了下去,他心知……自己完了。
张朝先老脸在抽搐。
王天保和方继藩发生了冲突,论起长幼,方继藩乃是他的师叔公,所以方继藩现在要处置王天保,他无话可说:“全凭师叔做主。”
“这就好办,他是在这斋堂里执事是吗?直接开革了,从今儿起,让他乖乖去打扫殿堂。”
张朝先稍一犹豫,他现在只想脱身,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拿方继藩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忍痛道:“师叔说的在理。”
“王天保执掌斋堂,将这斋堂弄得一团糟,在师叔看来,这大大的影响了观中的声誉,作为你的长辈,师叔也是龙泉观中的一份子,想到龙泉观的声誉,很是担忧啊。”
“……”
张朝先眼睛都直了,你方继藩也配说这样的话,先看看你自己的名声吧,师尊成年累月的在三清阁里悟道,自是不清楚你的底细,可你骗得过师尊,骗的过别人吗?就你这狗贼,还好意思恬不知耻的担忧龙泉观的名声,龙泉观沾上了你,那才是声名狼藉。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他是怕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方继藩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强笑:“是,是,师侄一定好好整肃……”
“该请一个信得过的人才好。”方继藩朝他微笑。
张朝先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有一点不太对味起来,毕竟是老江湖,能听出方继藩的话外之音。
方继藩便抬眸,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这目光落在了一个道人身上:“你叫什么?”
那道人像是见了鬼一般,却忙是上前,躬身道:“师叔,小道李朝文。”
又是一个‘朝’字辈的。
方继藩笑了:“我看你就很好,从今日起,你来执掌斋堂吧。”
李朝文一听,脸都绿了,忙是想要摇头拒绝,可方继藩却看向张朝先:“先先小师侄,你看可好?”
张朝先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冷色,他眼角的余光瞥了李朝文一眼,目光深处,那最幽邃的眼底,似是闪烁着什么。
只是……这一句先先小师侄,还是令他差点炸了,倘若不答应,不知道还要招惹出什么,可是答应下来……
方继藩虎着脸:“无妨,先先小师侄可以慢慢想。”
“好。”张朝先算是服了,现在必须速战速决,再不能拖延下去,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斋堂而已。
方继藩笑了:“如此甚好,师叔很是欣慰,哈,时候不早,师叔该下山了。”
张朝先长长松了口气,忙是强笑道:“我送送师叔。”
“不用。”方继藩摇摇头:“你好好养一养身体。”
张朝先脸色顿时又僵硬下来。
方继藩打了个哈欠:“让朝文师侄来送吧。”
张朝先其实哪里想送方继藩,不过是表面上客套一下罢了,不过听到方继藩指明了让朝文师弟去送,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朝文一眼。
李朝文顿时脸色铁青,哪里有半分执掌斋堂而欣喜的样子,如丧考妣的尾随着方继藩,出了斋堂。
人生真是美好啊。
方继藩心里感慨,带着一干门生和王守仁下山。
那李朝文亦步亦趋的跟在方继藩身后,一路欲言又止,好不容易下了山,方继藩便回头:“小李……”
李朝文脸色惨然:“师叔……”
“师叔看你有心事。”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李朝文。
李朝文身躯微微一震,想要掩饰什么,可方继藩一语戳破了他的心事,他终是忍不住了:“师叔,小道被你害了。自师尊闭关修行之后,这观中的事,都是大师兄打理,别人绝不敢轻易插手,今日师叔打了他的弟子,却让小道来执掌斋堂,大师兄会怎么想?”
方继藩哈哈笑道:“师叔才管他怎么想,他又不敢揍我。”
这话说的……实在有点没心没肺了。
李朝文几乎要崩溃,泪流满面:“可是小道完了,在大师兄眼里,小道就成了勾结师叔的奸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小道,这斋堂于小道而言,就是烫手的山芋,大师兄平时独断专行,是绝不容许,有人在观中忤逆他……师叔……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