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以来,铁甲卫一场战斗都没打过,哪怕黄昭向陆四请战数次,铁甲卫也依旧没有出战。每次陆四都是同样的话:“放心,咱不会白养你们的,你可是咱手里的牛刀,这牛刀用来杀鸡就大材小用了。”
此刻的明军,用风声鹤唳都不足以形容,都说兵败如山倒,可这帮明军却是败都没败就先倒了。不少明军嘴里喊着“淮贼”杀过来,头也不回疯跑,可身后哪有“淮贼”的影子。
最近的“淮贼”离他们都有半里多地呢!
柏永馥完全失去对部下兵马的掌控,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尚能掌控的士卒迅速北撤,逃出一个算一个。
只知逃奔的明军很快就隐入詹、杨二部残兵逃跑时的囧境——天黑,看不清路,也不明方向。大量明军因为慌不择路互相撞在一起,接着又各自乱跑,再撞在一起。
林子中,土坡上,平地间,到处都是跌倒的明军士卒,到处是无助的叫唤。
一团乱象之中,哪怕这些明军中有不少悍勇之士,在此刻要么随大流无头苍蝇乱跑,要么就束手待擒。
齐宝也是聪明,一边让人将扛上来的烟花不断朝前施放,一边让人赶紧通知下面将烟花运上来,不然烟花一停,黑漆漆的鬼都看不见,到哪捉人去。
第一个带兵上来的是赵忠义,借着烟花在半空炸响的光亮,他发现好多股明军在逃跑,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最近的一股就追了上去。
这一股明军溃兵中有条不大但也不小的鱼——柏永馥的副将廖文祥就在当中。
廖文祥本是随柏永馥一起跑的,跑出上百丈后就因为看不见的原因同柏永馥走散,结果很不走运被赵忠义撵上了。
借着忽明忽暗的烟花光亮,赵忠义抬手一根长矛向着廖文祥刺了过去,矛头正中廖文祥大腿,疼得廖当时就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哪想先落地的是中矛的腿,腿上的长矛被边上的一个明军身子一支,竟形成了反作用力,结果一下就刺穿了廖文祥的大腿,鲜血直喷。
陆四若在的话,大概率会说一句大动脉破了,没救,该叫唢呐就叫唢呐吧。
越来越多的淮军追到了根本逃不快的明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零星的反抗还是有的。
只是这些垂死挣扎的明军在潮水涌上来的淮军滔天大浪中,连汪洋中的一条小舟都算不上。
浪头打来,一切便归于虚无。
很快,淮军点燃火把开始搜索那些跑不了只能躲藏的明军。
柏永馥一开始是纵马跑,跑不出百余丈他就老实的翻身下马了,实在是看不见。
很多明军完全是自己吓自己,鬼喊鬼叫,忽东忽西,除了浪费自己的体力外根本跑不出里许地。
不少明军实在跑的没有力气,又是两眼抹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索性一屁股坐倒在地,不躲又不跑,不知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听天由命。
有些明军倒也乖巧,沉思之后拿出火折子在附近寻些干草点上,然后跪在火堆旁边。
淮军从这些明军经过时,也没有刀矛相加。
双方默契很好。
其余躲藏的明军连放淮军冷箭的勇气也没有,因为一旦淮军发现,他们必死无疑。
“降了,我们降了!”
一个明军的千总带着几十人大声嚷嚷着投降,李延宗红缨枪一指让他们滚到火堆处,这千总竟真的带人走了过去,犹豫了下没有跪,而是坐在了地上。
不过没一个耷拉脑袋的,反而都翘着脑袋看天上的烟花,甚至还有取出烟袋往火堆上凑凑点上,“吧嗒吧嗒”吸起来的。
五颜六色的烟花,真的很好看。
柏永馥没有跑出去,他跑的地方离淮军搜索队伍也远,一时半会淮军搜不到那边。
只是,柏永馥身边就剩了几个亲兵,一匹马都没有。这帮人躲在小土坡后面,看着远处空中不断绽开的烟花,听着附近淮军的吆喝声,真正是大气也不敢呼一声。
“将军,怎么办?”
亲兵队长低声问了一句。
柏永馥也不知道怎么办,没有马他们就算天亮也逃不出去。
同样不知道怎么办的还有詹世勋,他和两个亲兵在一个树洞中已经藏了很长时间,来来回回打他们藏身地经过的淮军最少有三拨,可没一拨发现詹世勋三人的。
远处,有淮军在劝降,詹世勋的一个亲兵忍不住偷偷探出脑袋看,发现出来投降的同伴不少,看上去“淮贼”也没有杀害他们的意思。
过了一会,那个亲兵小心翼翼的低声说了句:“要不降了吧?”
“降?”
詹世勋沉默了,他心中很煎熬,刘泽清对他不薄,而且他的妻儿都在刘泽清大营中,所以,他怎么降?
煎熬之时,远处搜索的淮军有人在叫,说什么这是最后一次劝降,再不出来的明军一旦被发现就格杀无论了。
“你们就是藏起来也没用,我们肯定封山,你们跑不掉的!就算你们能躲下去,饿也饿死了!”
曹彦虎很是苦口婆心。
这喊话果然很有效,陆续又有百多个潜藏的明军再三掂量后果后出来投降。
詹世勋的两个亲兵望着同他们蜷缩在一起的将军,两人嘴唇动了动都没说话。
人淮贼说的可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