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到此为止?
韩艺有些困惑,道:“太尉此话怎讲?”
长孙无忌道:“杀人灭口,意在毁灭证据,而不是惹祸上身,可是你都能够如此直接说出杀人灭口,那这还能叫做杀人灭口吗?倘若杜正伦要坚持查下去,只怕会将更多的人卷入其中。”
韩艺皱了皱眉,忽然双眼一睁,道:“我明白了,其实这才是关键所在。”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要入大理寺谋杀一个正在被审讯的官员,这岂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首先大理寺卿辛茂将就脱不了干系,而辛茂将与许敬宗关系密切,那么就会牵扯出许敬宗来,所以,如果陛下要继续追查下去,就很有可能要将中书令、门下侍中、大理寺卿等等一干重臣全部问罪,而且这罪名是可大可小,你说陛下还会继续查下去么。”
韩艺道:“也就是说陛下心里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兴许知道,兴许不知道,但是不管知不知道,陛下都不会去冒这个险,为了一个区区大理寺丞,没有这个必要,因此这个案子必须到此终止。”
韩艺猛吸一口凉气,道:“这一招真是太狠了。”说到这里,他又满脸困惑道:“可是依我之见,这李义府、许敬宗他们没有这胆色啊!”说到这里,他脑海里面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顿觉背后凉飕飕的。
长孙无忌笑道:“如果这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老夫认为定是那人。”
韩艺道:“可是她就不怕陛下会察觉到吗?”
长孙无忌不答反问道:“换你你敢这么做吗?”
“不敢。”
韩艺摇摇头。
“别说你不敢,就连老夫也不敢啊!”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老夫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因为老夫一直都盯着那人,而且这也是老夫的猜测罢了,也有可能是李义府铤而走险,凭借李义府的性格,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的这一时冲动,恰好解除了这困境,这也是有可能的。因此老夫认为陛下绝不会想到那人头上去的,陛下最多也就是认为是李义府逼死毕正义的,因为老夫的这个猜测太大胆了。其实老夫也不敢确定,但是如果真是那人操纵的,那老夫就还真是小觑了她。”
说话间,他也在扪心自问,如果是他的话,他敢这么玩么,如果他敢的话,估计废王立武至少也得搁浅。
韩艺也拿捏不准,这好比大家玩个一文钱的麻将,结果其中一人要赌命,这谁敢跟他去赌,玩个一文钱的麻将,弄到赌命的地步,现在情况也是如此,就算是李义府干的,他也不过是弄了一个犯妇回去当小妾,往好得方面想,他还救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妇人,男人嘛,天生就会怜香惜玉!
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大,不就是因为杜正伦与李义府的争斗么,那么就无关正义,而是政治斗争,既然是政治斗争,那么李治当然会从大局出发了,现在闹成这样,赶紧得灭火,不存在希望越烧越旺。
可一般人不会这么干,会这么干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这个人就真的够狠。
韩艺也是拿捏不准,真的凑巧,还是有人算计到了这一步。但是他也不敢继续往那方面去想,不禁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来。”
长孙无忌却是叹了口气,道:“其实此案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陛下优柔寡断的性格。”
韩艺听得皱了下眉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道:“你可还记得,你在一开始跟我说过,张德胜曾去追过杜正伦。”
韩艺点点头。
长孙无忌道:“这就是表示陛下当然非常犹豫,但如果陛下从一开始就坚决要彻查的话,没有人敢走这一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而那时候,就都是陛下说了算,就算查出是李义府指使的,陛下也可以让李义府去地方上待个一年半载,再召回来,这在贞观年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韩艺恍然大悟,道:“反之,陛下的犹豫不决,才让李义府他们有机可乘,反倒是令陛下自己深陷两难之中。”
长孙无忌点点头。
如果李治一开始就严办的话,该怎么审,就怎么审,那谁敢乱来,别说许敬宗了,就是武媚娘也不敢呀,只不过武媚娘看到了李治的犹豫,她才敢走这一步,因为只要走到这一步,那李治就没有选择了。
这就是政治,政治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大局和平衡,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政治家出现问题,从不是以是非对错来判断的,而是以大局,有时候你贪个几百万,都有可能被抓,然后牵扯出一大片人,但有时候你贪几个亿也没有事,因为当权者肯定是从大局出发,几个亿比起他的皇位,比起整个国家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韩艺之所以没有想到这深层次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他缺乏政治经验,政治上面,那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手段是层出不穷的,天底下最最最最肮脏得东西,就是政治,没有什么比政治更加肮脏,长孙无忌当了三十年的宰相,经历过太多的风浪,什么没有见过,他能够看到韩艺看不到的地方。
但不得不说一句,李治这一晕,也真是绝了,如果是装出来的,今年的影帝是非他莫属。
正是因为他突然晕眩,导致杜正伦也不敢咄咄逼人,这要是皇帝出个什么事,那都得死啊!
中书省。
“下官辜负了杜中书一番期待。”
刘仁轨站在杜正伦面前,是垂头丧气,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有愧杜正伦,他是恨自己没用。
“这事怪不得你,毕竟你只是一个给事中,如何斗得赢他们。”
杜正伦叹了口气,又道:“我今日找你前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此案到此为止,毕正义畏罪自杀,一切的一切都是毕正义的错,你去整理一下供词,然后呈上,尽早结案。”
刘仁轨听得眉头紧锁,轻轻合目,道:“下官知道了。”
这犯人是在他审讯的时候自尽的,他本就是难辞其咎,他哪里有资格要求继续查下去。
杜正伦又道:“不过你放心,朝廷不会问罪于你,不但不会,反而你审查有功。”
“下官---!”
“行了,你退下吧。”
“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