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师卦这人天生就一犟脾气,年少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犟,在如今贵族的传统下,敢于离家出走的人真是不多,更何况是嫡长子,有此可见一斑。不过在外面历练了数年,其实他已经变了许多,又有了妻女,好多他以前看不过去的事,如今只要他没有参与,他也可以做到只是叹息一声。可偏偏事有凑巧,他刚好又参与了毕正义一案,而且他这两年来,苦心研究法医,目的也就是为了这个,因此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当然,他也不会勉强崔戢刃,这是他们几个之间的默契,不然的话,就他们七个性格都这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到如今,还能有这么好的感情,就是他们不会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任何人身上,这其实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信任。
不过,卢师卦亦非莽撞之人,他也在思考,如何能够将真相公布与众。
“卢公子,请留步。”
正当卢师卦在思索时,忽闻后面有人喊,转过头来,但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追了过来,忙拱手道:“原来是王御史,有礼,有礼。”
来人正是王义方。卢师卦当然也认识王义方,毕竟当初都在御史台待过,而且王义方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当初向魏征夫人提亲,也是轰动一时,卢师卦虽与王义方没有什么交情,毕竟都不是一辈的人,但也非常敬佩他的为人。
“卢公子。”
王义方上前来拱手回得一礼。
卢师卦好奇道:“不知王御史叫住在下,有何事吩咐?”
“不敢,不敢!”
王义方顿了顿,尴尬道:“说来惭愧,方才在下无意间听到了卢公子与崔御史的谈话。”
卢师卦猛地一惊,神色立刻变得谨慎起来。
王义方又急忙道:“实不相瞒,在下与毕正义师出同门,他惨死牢狱之中,在下心中也十分难过,而且---而且我手中也有一些证据,能够证明毕正义绝非自尽,而是被人谋杀。”
卢师卦略显惊讶的看着王义方。
王义方道:“若是卢公子相信我王某人的话,可与王某去寒舍稍坐片刻,王某会跟卢公子一一解释清楚。”
卢师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二人便往王义方住处行去。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崔戢刃也追了出来。
“奇怪!”
崔戢刃皱眉道:“他们二人怎么走在一起去了。”
......
......
崔府。
“卢兄要为毕正义翻案?”
向来淡定的王玄道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崔戢刃点点头,他方才追出去,其实就是想阻止卢师卦,因为他知道这非常危险,可没有想到竟然看到卢师卦跟王义方走了,这令他更加担忧,于是立刻找来王玄道和郑善行商量。
郑善行道:“可是卢兄他凭什么为毕正义翻案?”
崔戢刃道:“卢兄最近两年不是一直都在研究如何检验尸体么,而且我看过他的验尸记录,的确可以证明毕正义可能是死于他人之手。”
郑善行愣了下,直率道:“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何不帮他。”
崔戢刃眼中闪过一抹羞愧。
“此事绝非那么简单。”
王玄道摇摇头,道:“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在于这案件的本身,而是在于杜正伦与李义府之争,而如今朝中情况大变,似乎就连杜正伦都想要今早平息此事,可见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我等所知之事,如果卢兄这时候再闹下去,后果将不可预测。”
崔戢刃叹了口气道:“此事我也跟卢兄说过,但是卢兄的脾性你们也知道,他还是坚持要为毕正义寻回公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满脸担忧道:“更加令我的担忧的是,我后来追出去时,发现他与侍御史王义方走在一起。”
“侍御史王义方?”
王玄道诧异道:“他与卢兄应该没有什么交情啊!”
崔戢刃道:“我方才已经询问过,原来王义方与毕正义是师出同门。”
“这下可糟糕了!”
王玄道也知道王义方的为人,道:“如果仅凭卢兄一人,他只怕难以将证据上达给陛下,可若是有侍御史相助的话,他就能够做到。”
崔戢刃道:“这也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
郑善行皱眉道:“卢兄的为人,你们应该都清楚,他认定的事,是难以去改变的,而且---而且这事他并没有错,他只是想要将真相公布出来,寻求公道,这难道不是圣人教我们的吗?”
崔戢刃神色也是极其矛盾,“可是---难道让我们见着卢兄去送死么?”
郑善行道:“我们未能给予卢兄支持,本应感到羞愧,我们怎么还能去阻止卢兄,这绝非朋友所为。”
崔戢刃道:“可是卢兄不可能改变什么,他只会惹祸上身,见死不救,难道就是朋友所为吗?这人活着总比死了得要好啊!”
说到后面,他情绪颇显激动,不禁又想起他那已故的大姐。
王玄道突然道:“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或许可行。”
“什么办法?”
“女魔头!”
“云城郡主!”
崔戢刃和郑善行异口同声道。
王玄道道:“我们作为朋友,的确不便于阻止卢兄寻求公道,但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况且,即便我们想阻止,只怕也阻止不了。但是女魔头可不讲这些,她得那些手段,虽然非君子所为,但也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又不是君子,我认为这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来解决。不过必须要快。”
.......
.......
大理寺。
“老爷,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唉....回去吧!”
刘仁轨来到屋外,亲手将门合上,不禁闭目一叹。
那随从道:“老爷,请恕小人说句不得当的话,凡事尽力便行了,老爷你只是一个给事中,又岂能逆天意而行。”
刘仁轨瞧了眼那随从,苦笑道:“陈曦,你若去当官,定比老爷要强。”
陈曦忙道:“小人怎能与老爷相比。”
刘仁轨转过身来,感慨道:“可若人人都朝中那些大臣一样,只知道明哲保身,那你说这官还有什么值得当的,不如回家置上几亩田地,活得轻轻松松,岂不是更好。”
言罢,他便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