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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沉默。
恒久的沉默。
整个山道口,只有扶道山人夸张心痛到了极点的大哭声。
见愁看着自己刚换的衣裳上那一枚黑黑的手掌印,嘴角一抽,终于咬着牙,开了口:“师父,你有小金库,徒儿等竟都不知道呢……”
呵呵。
成日里穿得破破烂烂,拿出来的法宝更是没一个能让人看得上眼的,哪里像是个堂堂的崖山长老?还是辈分特别高的那种!
结果现在跟打赌,押了自己的小金库,就开始哭天抢地了?
早一阵你怎么那么抠门呢?
“呃……”
扶道山人一听,停下了哭号,望了见愁半天。
“……这个么……”扶道山人顿时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小金库么,大家都有的吧……”
“是么?”
见愁依旧微微笑。
扶道山人嘴角一撇,看见愁一副“师父你有小金库好厉害哦”的凉飕飕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决心——
耍赖皮!
“山人我不管!你说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懂不懂照顾老年人的脸皮?人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衅我呢,我能不答应吗?你不答应?丢得起这个人吗?你的面子,我的面子,崖山的面子!是吧?”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见愁霎时没话。
旁边的郑邀“呵呵”了一声,就一句话:“活受罪。”
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的就是扶道山人这种不靠谱的!
扶道山人闷了半晌,跌脚叹气,拍了拍见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见愁啊,当了师父的徒儿,你就要负起责任来——”
“帮师父收拾烂摊子打补丁擦屁股吗?”
郑邀两手揣在自己的袖子里,眼皮一掀,补了个刀。
扶道山人霎时跳脚:“要你他娘的多话!”
“……”
郑邀立刻闭嘴。
见愁沉默。
赌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下来了,她倒也没什么抗拒的。
周承江的修炼功法,似乎颇有几分妙处,着实让见愁好奇。十九洲天才之辈不可胜数,周承江三年筑基后期,曾名列第二重天碑,亦能算是风流人物……
只是不知,击败他,需要多久?
掐指一算,见愁踏入修行之路将有三月了。
“罢了……”见愁忽然大度了起来,望着自家师父,挺纯善模样,“反正不过是打一场,输了也不是徒儿的小金库。”“哎哎哎哎话不能这么说!”
扶道山人连忙抓住了见愁的袖子,两眼放光。
“见愁丫头你亏得还是我徒弟,怎么可以这么没志气呢?你也不想想,师父赌上了自己的小金库,庞典那臭老头不也赌了小龙门水底湖吗?”
“哦?”
见愁挑眉。
扶道山人连忙笑着道:“我跟你说啊,水底湖里有一条龙架子,听说还有好多龙珠,甚至有玄宝级的法器!这一战,你务必死命修炼,一定不能输!等你赢了,师父一定分你几件好东西!这不仅仅关系到你的尊严,还关系到师父的小金库,关系到重宝!但凡有宝贝,我们便当全力以赴!”
“……”
郑邀已经看不下去了,对见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那可是一个水底湖的小金库啊,赢了才分你一点,这得是有多抠啊?
见愁方才与周承江猛然之间一交手,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可被扶道山人这么一拽,真有一种软倒在地,给他跪下的冲动。
兴许,这就是师父修炼的神奇术法呢?
让你不知不觉想给我下跪!
见愁想,若有机会,自己也一定要学习这般夺天地之造化的好术法。
眼下,她默默看了扶道山人一眼,终于还是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师父,还有两年呢。徒儿才踏入修行三个月,便能堪堪与周承江打个平手,再等两年,便是他有千万般的奇遇,又如何能盖得过我去?”
“这么说也对……”
只是龙门的修炼之术,多少有些隐秘。
扶道山人并不是很放心,他咕哝道:“你说得也很对,不过师父这不是关心你吗?你放心,回头师父就督促你,好好修炼,必定为你再找几个合适的道印来。”
“见愁大师姐天赋卓绝,乃是我崖山近年来第一人了。”郑邀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想到不用再听扶道山人哀嚎,简直有种谜一样的感动,“多日不见,大师姐真是风采依旧啊。”
“见愁拜见掌门。”
终于回到正常的话题上,见愁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今日来,原本便是来拜见郑邀的。
郑邀只道:“外头不方便,我们还是里头来吧。”
说着,他便直接一挥手,带着见愁与扶道山人回到了揽月殿。
巨大的铜炉里照旧燃烧着无尽的火焰。
见愁来过这里几次,却从无一次仔细研究过,这一次站定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火都是无根之火,凭空就在铜炉之中燃烧,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屋里那一只玉色的火盏来。
揽月殿上摆了好几把椅子,郑邀随意的坐了上去。
“说来大师姐这十几日不见,真是急坏人了。”
扶道山人随手拉了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鸡腿也拿了出来:“这丫头片子消失,乃是去了杀红小界,有一番奇遇,屁事儿没有。”
郑邀听见“杀红小界”几个字,倒是惊异了一番,笑着道:“看来,要恭喜见愁大师姐了。”
只是恭喜,对见愁在杀红小界之中得到了什么,却是半点也不问。倒并不一定一点不感兴趣,却一定是半点没有觊觎,这一声“恭喜”,来得真心实意。
见愁自然能感觉出来,也是一笑:“能入杀红小界固然是幸,只是那一日本是崖山招收新弟子,弟子无故失踪,怕叫掌门一阵好找。”
“那算什么大事啊,反正都有别人去做嘛。”
郑邀半点也不在意地摆了摆自己长满了肉的手。
见愁一听就明白了,这意思,反正有人顶了锅了。
“日后,崖山山门之中的俗务,我都会交代下去,大师姐都不用参与,只要好好修炼就好。毕竟,先有周承江在前,又有左三千小会在后,只怕大师姐到时候才是忙的时候。”
与龙门周承江约定的时间,并不是左三千小会,而是左三千小会之前。
郑邀算算,其实也不远了。
按着寻常修士的修炼速度,两三年的时间,一个小境界都未必能爬上去,更别说是一个大境界了,只是见愁不能以常理论。
“那时候岂止是她忙,明明是山人我比较忙……”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扶道山人忽然截去了话头,一副悲愤的口气。
见愁奇怪:“师父怎么了?”
“唉……”
扶道山人长长叹了一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都是破事儿,都是破事儿!”
见愁看向郑邀。
郑邀也无奈,却不像是扶道山人这般不耐烦,他解释道:“今日龙门庞长老,并非从龙门来,乃是游历归来,曾路过剪烛派,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因而特意经行崖山,少坐片刻,将此事告知于我等。”
一句话起了个话头,见愁已经听出关键了。
剪烛派。
“前些日子,我崖山与剪烛派之间多有摩擦,对方气焰嚣张,有恃无恐,竟然联合了周围几个门派,一起传讯给昆吾横虚真人,要求撤换掉师伯这个左三千执法长老。”
郑邀看向了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的鸡腿吃着吃着就没了味道,他皱眉抬起头:“看山人我干什么?你继续说啊!”
郑邀无奈,叹气回来,继续看见愁。
见愁倒是听得聚精会神,隐约感觉出了什么。
“师父执法长老这一个位置,弟子也有听闻,听说得要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担当,只是分明是苦活儿累活儿,剪烛派为何要抢着?”
“这也正是我等奇怪的地方。”
郑邀的目光,一下睿智了起来。
他起身,慢慢走下来,在殿内踱了两步,望着殿外一片晴蓝的天空。
“执法长老之位,无非是处理左三千之中各大门派无法解决的棘手事情,偶尔会有奇遇,但更多的时候,乃是折损人力物力。这位置,在此前上千年,都在昆吾崖山两超然门派之中轮流,只因两派底蕴深厚,熬得住这般消耗。一般小门派想要维护这左三千的种种事情,无异于痴人说梦。”
见愁听到这里,不由道:“剪烛派在中域宗门之中不过为中层,仅在中五十六之列,哪里来的底气?上五门都没争,怎轮得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