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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螳螂戈,谢不臣

眼前的左流面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明明算是个英俊的小青年,此刻却偏偏透出一种十足的猥琐气来。

见愁简直为之赞叹,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画面来。

大能修士纵天入地,打得山摇地动。

长剑一出,那是血肉横飞,简直令人心驰神往,无法它顾。

下方,却有个缩头缩脑的家伙,握紧了拳头,两只眼睛里发出兴奋的暗光。

“打,打!戳他眼睛!砍他胳膊!对!哎呀,这刀法也太不准了!好,好,打得好!”

然后,便见一身影,悄悄摸摸地在地面上忙碌,将那些从天际坠落的鲜血,一一收集……

……

想想都头疼啊!

见愁简直怀疑这一幅画面日后会成真,一时都不敢在想下去了,连忙抬手扶额,打断了自己。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左流看似流氓,实则专注力惊人,每每都能出人意料。

若非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的确是这个德性,看不出什么假装的痕迹,众人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了。

这制作“化身”说起来似乎只有原修士几成的攻击力,可左流这话还真没说错,万一呢?

万一他哪天真的走了狗屎运,得了一滴大能修士的血呢?

修士的修为,到了后期,每越过一个层级,实力都是数倍乃至于数十倍的暴涨。

一个元婴期修士即便只剩下三成实力,也能轻松干掉一个金丹。

若有足够的“血源”,左流将成为一个逆天的变态!

她定了定神,还算镇静地开口道:“若你有这术法,还真值得一试。心头血我是给不了,不过眉心血还成。”

说着,见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抬了手。

微凉的指尖,在眉心处一抹,便有一滴嫣红的血珠冒了出来,落在她指腹上。

见愁看向左流。

左流简直没想到,说给就给这么刚烈?

他都愣了一阵,才连忙将自己的玉折子铺了出来,迅速翻到镌刻着见愁名姓的那一页:“这玉折子便是我参照古籍上万法归宗轮的印符,做出来的法器,师姐你把血放在这里就成。”

玉折子整体为青色,极为温润。

不过在左流打开的手,众人便看清了,玉折子之上有些无数纵横的线条,像是连成一片的大小河流。

见愁只这么一看,还真看出了点万法归宗轮的□□来。

她轻轻一弹指,那一枚血珠便离开了她指腹,“滴答”一声,准确的落在了镌刻着“见愁”二字的那一页上。

“刷!”

青色的玉质之上,顿时冒出一片暗紫的光芒,眨眼之间竟然有无数金色的符文,以这一滴鲜血为中心,朝着整个玉折子扩散而去!

瑰丽!

见愁都忍不住为之目眩了片刻。

随即,那一滴鲜血扩散入了周围的符文之中,在流转了一圈之后,竟然重新汇聚到了一起,凝结成一道印符!

色泽金红,光华隐隐,形如云雷。

很简单,却也很漂亮。

这应该是已经成功了?

见愁看向了左流,却他整个人眼神都不对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还有着那么一点恍惚。

“谁、谁掐我一把……”

居然真的成功了!

还是一步到位!

简直不敢相信!

左流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你娘啊,他当时也是眉心血,试得自己都要贫血了才成的好不!

怎么轮到见愁师姐了,这玉折子就幡然悔悟,变得听话了?

这也可以区别待遇的吗?!

他内心之中咆哮着,整个人还在呆愣的状态里。

见愁等人只当他是看见印符出来了,有些激动,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如花公子一甩扇子:“能看出这是见愁道友哪种本事吗?”

左流回神,却尴尬了一下,望天道:“这个么……暂时还不能……那什么,这术法吧,我也是刚研究出来。咳,以后应该是可以的!你们要对本流氓……啊不,本人,有信心。”

如花公子顿时给了个白眼。

见愁也失笑,不过却安慰道:“能想出这等奇诡之法已经很是厉害。至于这一枚化身印符,却也不用担心。道印贵精不贵多,我修炼的道印就那么几枚,即便不能判断到底是那一枚,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切,都有赖于扶道山人的教导。

藏经阁内一直有不少合适的道印,不过见愁都没有将就着修炼,因此斗盘虽大,偏偏空空荡荡。

由此,左流的印符不管是哪种本事,都不会很差。

听得见愁竟然这样说,左流简直心花怒放,连着喊了好几声“多谢师姐”,只喊得见愁都摇头了,他才停下来。

接下来么……

左流慢慢地转过了头,搓着自己的手,两眼发光,大着胆子看向了如花公子。

照旧嘿嘿一笑,他有点奇异的小羞涩搓手:“几位道友……”

道友……

道友个屁啊!

这分明是把他们当肥羊,要他们给血了!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左流的打算?

一时之间,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只是左流这术法实在是新奇,如花公子罕见地没计较那么多,直接给了一滴血,就连夏侯赦也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滴出去。

这两滴血都是一次成功,只是凝结出的印符里,那一点流动的金色,要比见愁稍稍少那么几许,一对比起来看有些暗淡。

这其实就是境界和实力的差距了。

如花公子与夏侯赦一看,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见愁当初便是小会第一,登上了一人台,原本就不弱于他们,更不用说进入隐界之后种种惊人的表现了。

唯一不能平静的,其实还是左流。

他心里简直崩溃:这两个还是一次成功!见愁是,怎么他们两个也是?靠,玉折子这他娘真的是人格歧视吧?!!

他郁闷极了,又不能将自己差点试到贫血的丢脸事情说出来,当下脸色臭臭地。

三枚化身印符已经集好。

金红色配着那玉折子,竟然半点不觉得俗艳,反而很是明丽。

同行一共有六人出来,左流自己修为微末,实在是不能一提。

剩下的五人之中已经有三人给了血。

陆香冷不善攻击不说,人还躺着,自然不能跑去人家眉心取血,忒不道德了。

左流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他琢磨了一阵,又瞅了端坐在旁边一直跟个局外人一样的谢不臣一眼,这一位难度太高了。

刚才他敢找夏侯赦要血,是因为看出这一位的确不是什么人品特差的。

眼前这位么……

可就不一定了。

再说他跟见愁师姐之间还有那么一点不清不楚,实在不能冒险。

左流这么一想,便准备将玉折子收起来了。

没想到,就在他手刚动了一下的时候,见愁开口了。

“谢道友。”

那熟悉的淡淡嗓音,这一时竟给了左流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忙抬头一看。

见愁盘坐在原地,整个人身上透着一种沉静的气质,她面上带笑,正看着对面的谢不臣。

谢不臣抬眼看她。

“左流道友为提升自己的实力,也是为了给我们减少麻烦。我等同路而行,相互扶持。昆吾道友更是宅心仁厚,为我中域楷模。”

见愁像是说着“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扯淡的话一样寻常。

“想必一滴血,不是大问题吧?”

眼眸深似寒潭,冰下有幽咽泉流。

他与她对视,轻而易举地看出了那眼底深藏的嘲讽,自在昆吾重逢之后,这种嘲讽便再也没有从她眼中褪去过。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不给的。”

谢不臣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便垂眸,指尖在那两道眉峰间的眉心里,虚虚一点,便有一滴血珠被他生生一指凝出,向着左流那玉折子上一弹。

“滴答!”

鲜血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转眼之间化作了无数流动的血色线条,铺在整个玉折子上。

同样绚烂的场面,已经在之前展示了三次,这是第四次。

见愁唇边有那么一点讥诮的浅笑,半点不在意谢不臣到底说了什么,老神在在地看着玉折子。

“啪!”

转过一圈之后,化身印符再次成功凝结在了玉折子之上。

赤红之间,流转着不熄灭的金色,像是有天上的阳光照着一样,格外醒目。

这一枚化身印符,与见愁那一枚,竟是差不多一样的水准。

看来……

他的实力的确与自己相近。

见愁心里得出了这个毫不意外的结论,便愉悦地一笑:“这一下左流道友的印符集齐,回头我们继续前进,多少便有几分保证了。”

“但愿运气不错吧。”

左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瞅了谢不臣一眼,这一枚印符收得他简直有点胆寒,生怕谢不臣下一刻就直接跳起来一掌劈死自己。

还好,观察了一会儿,对方垂眸养神,并未言语。

左流放了点心,便将放在地面的玉折子捡起来,正要合上,没想到手才一翻,顿时吓了一跳!

“娘呀!”

玉折子方才摊开放在地上,左流一没留神捡起来,那两折一合,便瞧见那玉折子正面上贴着一只青皮螳螂!

细细地身子,带着一种上天赋予的邪性与狰狞。

扇形的脑袋,两条长腿像是挥出的两柄长戈,森然极了。

这东西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左流被这东西吓了一跳,自觉面上无光,一下有些恼羞成怒,一把伸出手来,将青皮螳螂捏了:“个王八犊子,还他娘的敢吓我了!信不信我捏死你?!”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一说,没真的捏死它。

螳螂乃是生性大凶之种,外形又往往给人一种森然之感,叫人心里发寒,所以很不讨人喜欢。

见愁也不喜欢这东西。

尤其是,在想起螳螂的某种习性的时候。

螳螂性残暴而好斗,在幼虫时就会因饥饿而互食同类,成虫之中雌虫吃雄虫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

世人口中的“眷侣”,在螳螂之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雌虫在交欢相配时,会因为饥饿吃掉雄虫。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小螳螂身上。

谢不臣似乎被骂声惊动,掀了眼帘,目光落在那螳螂因戒备而高举的双“戈”之上。

“连我的玉折子都敢爬,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螳螂,你螳螂了不起啊!啊!”

左流依旧对着那螳螂骂骂咧咧。

见愁听着,忽然品出了那么几分味道来。

她近乎玩味地看着那螳螂,笑出几分令人惊心的薄凉,转眼又消失不见,忽然就问道:“左流道友,说起来你至今没有门派吧?”

“是啊。”

左流一怔,也不知见愁怎么问这个。

他一没留神,那螳螂竟然从他手中跳了出去:“嘿!”

见愁道:“由它去吧。”

左流只好歇了去追那王八犊子的心思,回头来看见愁。

他一直无门无派,修行全靠自己,也算是个奇葩。

“我本来打算功成名就,就去找个门派投靠,嘿嘿……”

说着说着,左流的笑容顿时变得有点奇怪。

若是有个正常些的女修在这里,说不准就要一巴掌扇过去了:这家伙,笑得忒荡淫了!

还好,他面前只是见愁。

见愁在黑风洞看见过这一位流氓修士的远大志向,不想都知道他脑子里转着什么东西。

她唇角一勾,道:“想找个门派投靠,你觉得我崖山可好?”

“……”

我我勒个去?!!

这简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砸下了千万斤馅儿饼,把他埋了个半死!

左流原本还想让见愁帮忙推荐俩靠谱门派,回头自己去投奔,哪里想到,见愁一开口,竟然说出这么劲爆的一句话来!

你觉得我崖山可好?

可好?

可好个屁啊!

崖山哪里是能用“好”字来形容的,那他娘是我中域传奇好吗!

左流那捧着玉折子的爪子都有点抽搐了,他吞了好久的口水,暗地里咬了咬舌尖,一没留神咬重了,差点变成自尽。

哎哟,给痛的!

不是做梦呢!

“怎么了?”

见愁还以为是自己太冒昧了,她早与曲正风提过了左流的事情,心下是很欣赏这一位的。

只是没想到,不久之后那一位“曲师弟”就突破元婴,晋升出窍,还叛出了崖山,搞了一回大事。

见愁心里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曲正风在哪里应该都差不了多少。

后来,她把左流的事与扶道山人也说了一遍,自然是得到了首肯。

崖山挑选弟子虽然严格,可左流这样的奇才,怎么说都是够格了。

她望着左流,斟酌道:“左流道友若是觉得不合适……”

“不不不不!”

左流还恍惚着呢,一听见愁这话,瞬间就清醒了,忙大叫了一声。

“见愁师姐你说好了,怎么又想反悔了!”

见愁愕然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不愿意。

“我没想反悔,还以为你不愿意呢。”

左流听着这一句,翻白眼的心思都有了。

就连旁边的如花公子跟夏侯赦都有一瞬间的静默:为什么总觉得这一位见愁道友这么装呢?好想揍她!

崖山是什么地方?

天底下有几个修士能拒绝崖山主动伸出的橄榄枝?

除却昆吾,又有几个门派能与崖山一争高下?!

靠着崖山对人发出了邀请函,左流又怎么可能拒绝?

偏偏见愁似乎对崖山的吸引力毫无所觉,简直……

还是想揍她啊!

兴许是感觉到旁人那几乎要洞穿了她的灼烫目光,见愁心下有些奇怪。

其实她虽知崖山声名极盛,可到底没有经历过那种和所有人一起朝圣一样赶往崖山,希望能拜入宗门的过程。

她是由扶道山人领进山门来的,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一种“幸”,也是一种“不幸”。

见愁思绪倒流了片刻,又闪了回来。

她看向左流,笑了起来,从身上摸了一枚崖山令牌来,递给他:“那你便算是我崖山弟子了。不过师承的话,还得待回门中再定。”

一枚令牌,黑色的,看着平平无奇。

左流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将那令牌接了过来,也没细细去思考见愁话里的意思。

唯有谢不臣,在听见这一句话之后,又掀了眼帘,看向她。

崖山昆吾关系甚笃,同为巨擘。

拜师入门,一般而言,引荐人不能与弟子同去,才会交给信物,让他单独拜上师门,这时候再递出信物证明自己的身份。

见愁按理说也应该要亲自带左流回崖山的,可她偏偏给了信物。

谢不臣淡淡地想到了这里,那紧抿的薄唇,忽然就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起来。

她与自己乃是一样的想法——

此行,未必有命回去。

信物之诡异处,见愁心里清楚,谢不臣亦看出了端倪,其他人却暂时还没往深了想。

左流犹自在兴奋之中,见愁却见着时间差不多了,道一声:“隐界尚在崩溃之中,只怕鲤君的情况也不很妙。香冷道友伤势不要紧,我去唤她醒来,我们即刻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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