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太白真人精通天数,他以极其昂贵的代价求得他的一卦,算得大魏命里有八百岁。
可他偏偏不让。
他继续着他的穷兵黩武,他杀死了那位本来命中该继承他大统的三皇子,又配合着那个目的不明的丞相将一个个良臣猛将送入死地,他在有生之年,几乎耗尽了足够大魏挥霍八百载的雄盛国力。
当然,这并不够,但天命已临,他无力抵抗。
为此,他看向自那漫长的台阶之下缓缓而来三人。
目光深邃,却无半分惧意。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待到三人自他身前,两道声音便在此刻恭恭敬敬的响起。
“唔。”他沉着声音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们的来意,而他们亦明晓他的死期。
所以,在下一刻,四人之间变得有些沉默。
最后,这位大魏的帝王看向他的那位已经两鬓生出些许白发的儿子,少见的,语气慈祥的问道:“你等了很多年了吧?”
已经年近五十的太子殿下脸露惶恐之色,赶忙伏首跪下。
“儿臣不敢。”
他这一跪,便一直跪了下去,因为他得那位及时到了将死之时依旧让他惧怕的父王丝毫没有扶起他的意思。
这位帝王,在这时转头看向了那一位毛发皆白,却又半眯着眼睛的老者。
二者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电光火石,不让分毫。
直到许久之后,这位帝王才渐渐软下自己的目光,犹若叹息一般的问道。
“司马丞相,我是称呼你为守望者好?还是称呼你为天玑更为合适呢?”
那位老者终年不曾变色的脸上终于在此刻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将自己的眼睛眯得愈发深邃,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转一般。
“只要陛下喜欢,怎样的称呼,老朽皆不在意。”
“唔。那我还是继续叫你司马丞相吧。叫了三十载,突然改口终究还是有些不适。”男子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忽的饶有兴趣的问道:“临死之前,可否问司马丞相一句,究竟目的何为?”
老者却摇了摇头,说道:“老朽要做的事情,陛下去了那片星海之后自会知晓。”
“可我去不了那片星海。”男子的眼睛也在那一刻眯了起来,里面的光芒闪烁,似有烈焰升起。
“恩?”老者一愣,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男子一番,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方才说道:“老朽虽不能告诉陛下老朽究竟所谓何事,但有一事却可以想陛下保证。”
“恩?何事?”
“十载之内,大魏国运尽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老者的声线在那一刻陡然变得阴森,就连这方天地间的温度似乎也在此时下降了几分。
男子闻言脸上的肃然在此刻换作了笑意,就好似了却了所有疑虑一般,他朝着这位老者拱了拱手,既认真又诚恳的说道:“如此,有劳司马丞相了。”
“能为陛下分忧,实是老臣之福!”老者恭敬的还礼。
但谁也不曾注意,亦不会注意到,那位俯首在地的太子殿下在听闻二人这番诡异的对话后,身子如置雪地一般,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寡人便去了!”男子说罢。
他将自己的腰在那一刻挺得笔直,身上的气势亦陡然变得磅礴,他的毛发张开,像极了发怒的雄狮。
然后,他看向那位他俯首跪地的儿子,说道:“从今天起,你便是大魏的主人,这江山社稷,寡人便托付于你手了。”
说完这些,男子哈哈一笑,他的身子便在那一刻化作一颗颗碎裂的星光朝着远方散去。
而那位老者亦在此刻恭恭敬敬的跪下,双手伏地,口中高呼道。
“恭送陛下!”
于是,在威德八十七年,大魏太祖,宣德威武皇帝夏侯昊玉驾崩。
其长子夏侯翎得紫微星认可,登基继位。
但谁也不知道,那颗换了主人的紫微星,从他普照于这位新帝的身上那一刻起便已生出了些许不易被人察觉的暗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