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身边老仆说道:“韩忠,你让家里人都散去吧,银钱从账房支取,就说是我的让的。对了,你也去吧,章府的宴会,我自己会去的。”
老卒深深地看了眼陆渊,躬身告退下去。
陆渊安安静静地坐在卧房中,听着外面诧异到慌乱,然后又从慌乱到死寂……等到这大宅内空无一人,陆渊走出卧房,走过正堂,绕过照壁,穿过前廊,来到门外,然后看到韩忠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辆马车前。
陆渊叹息道:“这又是何必?”
韩忠瘸了一条腿,走路有些跛,然而在尚武卒中养下的悍勇依旧镌刻在骨子里,他一瘸一拐地来到陆渊身前,面上带着醇和的笑容,说道:“老爷,就让韩忠带您过去吧。我不会给您抹黑添乱,我,我啊……就送您到章府门口。”
对于今日结局,陆渊早有预料。
所以偶尔也对下面人提点过,不过到了今时今日他才发现,他的威望也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在他的感知中,这看似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其实藏匿着近百人。
而那些人,都是陆府中的仆从。
韩忠说他们散去了。
可实际上……他们都在。
陆渊一袭道服,神采飘逸,他对四周拱手道:“渊早已是必死之人,时日无多,今日能承蒙诸位相送,不甚感激。然而,切莫做傻事啊。”
说完,他深深地弯下腰,作了一揖。
暗处,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没有去军武院,也没去部队的老兵不禁潸然泪下!
到了这般田地,国师所想,还是为国为民!
一股悲愤填满了他们的胸腔。
陆渊对韩忠说道:“老韩,我去之后,你要约束好他们啊。”
韩忠满面都是忠厚的笑容,他像个最质朴的老农,弯腰弓背说道:“老爷的话他们肯定是会听的,哪里需要老奴来教训呢?”
“老爷,请吧。”
说着,韩忠让陆渊上了马车,随后驾着车赶往章府。
老韩驾车很稳,马车在路况复杂的东京道路上,愣是没有发出一点颠簸,同时,他的驾车的速度也很慢,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可以再慢一点。然而,东京就那么大,他再慢,能慢道哪里去?
不过一会儿,马车便稳稳当当的停在章府门口。
韩忠下了马车,掀开马车的帘盖,说道:“老爷,咱们到啦。”
陆渊走下马车,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对韩忠道:“去吧,别再回来了。”
韩忠笑呵呵的点头:“老爷放心。”
然而,他却仿佛钉子一般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陆渊叹息一声,抬步走向章府。
直到陆渊的身影消失不见,老韩脸上质朴忠厚的笑容才慢慢收敛起来,连腰也慢慢直了起来。此刻,他再不是老农模样,他变成了一杆用血骨磨砺多年的铁矛,充满了血腥气和铁腥气。
他对着陆渊消失的方向沉沉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坚决,斩钉截铁。
章府附近隐匿在暗中的杀手有些按捺不住,一名年轻后生请示上司道:“头……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