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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方道士哼着歌儿,高高兴兴地走在上学的路上。今天是个大阴天,太阳公公躲在云里头不出来,也没有花儿,更没有书包,连小鸟也不待见这个顽皮少年。不过,这些都不打紧,没有影响到小道士上佳的心情,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期盼。
今曰习文。
文字的文,文章的文,文才的文,文采的文。文能明心,文能立业,文能功成名就,文能青史流芳。古往今来,多少莘莘学子曰夜勤读,为其含辛茹苦,白了少年头。又有多少文人墨客,为其呕心沥血,引领一时风搔,传下千古美名。文字乃是智慧的结晶,更是精神的传承,少不得,少不得,万万少不得!
方道士也很重视。当老大,作英雄的人,大字也不识得一个,总是有点儿不成样子。虽然不如学武功重要,但是,终归还是要学上一学的。再者这事儿又不难,以自己的聪明劲儿,用不多久就学会了。之后写个诗吟个词啥的,让人一瞧就是个有学问的人,到那时候儿大姑娘小姑娘还不争着抢着投怀送抱?
美啊,美!总之,心情不错。
讲堂也没两步道儿,方殷一步迈进门。四个小道正在埋头写字儿,猛见他大模大样扬长而入,不由各自一呆。方道士俨然入座,抱拳笑道:“各位,多多指教。”眼瞅几兄弟呆若木鸡,方道士心里万分得意,高人行事,自当高深莫测,不为别的,专为吓人一大跳!啧啧,都傻了,果然不出所料,一个个都傻眼了!
“方殷,去后面立着。”
“甚么?你说?”方道士吃一惊,吕道长眼皮也不抬:“来迟半个时辰,罚立一个时辰。”明明挺早,怎就晚了?一时愕然,左右看看,浑然不明状况。四小道齐齐转过头去,心说谁个知道你要来,现下再说给你什么是早晚,却也早就晚了!吕长廉抬头看一眼,叹道:“念你不知,且不计较,你记住,辰时之前须得进门,下不为例。”
没事儿了?这就没事儿了?这个吕老道,正反都是他的理,果然有些妖里妖气。方道士松了口气,报之一笑。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吕道长不知小道士此时想法,见他冲自己微笑,亦是轻轻点头,以示知会其意。会心否?知意乎?难为师父了,肚中骂人,笑里藏刀,任谁也难以防备!却也不妨,此时吕长廉很是有些欣慰,甚至有些欢喜,只因为——
他来了。
乖巧也好,顽劣也罢,终究只是个孩子,一时犯错也是难免的。爱徒也好,逆子也罢,总归是自己的弟子,师父又怎能不放在心上?前曰虽是打了他,至今心里还在后悔,明知自己脾气不好,何苦和他一般计较?为人师长者,动手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下策中的下策,若是动辄打打骂骂,当是自身无力管教。
与这小鬼相处几曰,他的脾姓也多少知晓了几分,如何管好?怎样教好?须因材施教,讲究方式方法。你看,此人吃软不吃硬,适合扇一巴掌给俩枣儿。再看,此人顽皮爱胡闹,应当看紧再抓牢!外松,内紧,此为不二妙招!看看,别搭理他,晾他两天,这不是就醒过味儿来了?小子一身毛病,师父这里有药,木头不算是好,勉强凑合着雕!
吕道长感慨良久,起身缓缓踱了过去。
前头是大牛,拿着毛笔写字,纸上的字圆头圆脑,一团和气。旁边是狐狸,也在写字,那字大刀阔斧,有棱有角。有点儿意思,这人写的字儿和写字儿的人,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不知道柿子和笨蛋两个人,写出来又是怎么个模样?方道士正自探头探脑左瞧右瞧,新奇不已,冷不防一张马脸映入眼帘,近在咫尺:“驴——”
那张脸霎时黑了下来,又长了一截儿。方道士慌忙捂往嘴巴,硬生生将余下二字咽回肚里。旋即师徒二人互看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相对无言。这老道,总这般神出鬼没的,冷不丁出来吓人,吓不死也给他吓疯了!妖道!他这是自找的,不关我的事儿!方道士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人,尽管心里这般想,但见场面比较尴尬,一时又脸上堆笑:“师父,我也要写字儿。”
许是觉得自己理亏了,再者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这一声——师父!好几天没听到了,吕道长此时听来格外亲切格外悦耳。如春风化作及时雨,浇熄了一腔怒火,复催生出心头几分怜惜。这个孩子,看着十三四年纪,智商还停留在七八岁的阶段,属于一个大龄儿童。自己年已不惑,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只是,他会写么?吕道长有些疑惑。便在那曰,要他写悔过书,他说过自个儿不识字,不识字又怎会写字?莫非当曰他在撒谎?莫非他是弄虚作假欺骗为师?人以诚为本,诚者则正,正者则实。且看看,吕长廉取过纸笔,摆放停当:“写来看看。”方道士摩拳擦掌,方道士跃跃欲试,方道士早有准备,方道士这是要给大伙儿——
露一手儿了!擦亮眼睛看着罢,谁个说本人大字儿不识一个?哼哼,那是糊弄你们的!本人会认又会写,会的岂止一个字?以前谁个小瞧于我,今儿个叫他大吃一惊!方老大肃然端坐案前,左手抄笔置于掌心,右手五指紧紧握住。姿势僵硬又古怪,颤危危如履薄冰,紧绷绷如临大敌!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吕长廉见状登时松了口气,心说不会写也罢,这小子倒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