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吃撑了的征兆。一旁,已有人议论纷纷:“还真能饱腹,这一碗粥,加一个烤薯下肚,老夫已饱了。”
“还真是,滋味还不错,比白米粥甜腻一些。”
“这东西……吃一两斤……不就饱了?那这亩产两千斤……岂不是……岂不是……”
有人吸着凉气。
可怕啊,这就意味着,只要你想,靠一亩红薯地,便能勉强存活了。
“若如此,天下还能有流民?”
这越想……越是觉得可怕。
李起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要说这样的玩意,他一点都不动心,这也不对,他毕竟是户部尚书。
可他不服气,忍不住道:“张百户,要照料这庄稼,只怕不容易吧。”
此言一出,厅中又寂静无声起来。
是啊。
肯定是精耕细作,说不定还要费水灌溉呢,不然怎么可能种出这么多粮来。
张静一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人问到这个,他笑着道:“这你便问对人了,我正想说,其实这红薯地,是最容易种的,不需精耕细作,密植之后,就不必管他了。不只如此,它还不废水,不必成日想着灌溉的事,便是旱地,也能有收成。且花费的人力也不多,就是插秧和收获时废一点功夫,其余时候,偶尔照看即可。”
李起元听罢,竟是面上羞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子,众人又哗然。
有人嘀咕:“这样说来,我大明不缺粮了?”
这个疑问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天启皇帝突然感动起来:“没想到,真没想到……”
他正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此物,从何处所得?”
“这也正是卑下想要奏报的,此物,原是出于吕宋。”
张静一可不想追溯到西班牙人从美洲带到了菲律宾,这玩意太挑战天启皇帝的认知了,直接告诉他,从吕宋来的就得了。
于是他接着道:“乃是一名叫陈振龙的商贾带来的,佛郎机人将其视为珍宝,不允许带出,是这陈振龙看出了此物的厉害,便冒了千难万阻,才偷偷带到了福建。此后,用了一辈子的心血,都在培育秧苗上头。等他逝世,他的儿子陈经纶便继承了他的遗志,被卑下请到这儿来移植,陛下,这陈氏可谓是满门忠烈,我大明若没有他们父子,如何能有这样的粮呢?”
天启皇帝不禁动容,便道:“这样的功劳,便是赏赐万金,也不抵他的功劳。将那陈经纶叫到朕面前来。”
当陈经纶被宦官叫到厅里来的时候,他脑海已一片空白。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陈家也算是商人世家,熟谙人情,他当然清楚,陈家培育这红薯自是有功劳的,可若不是张百户,只怕这功劳也是水中捞月。
何况……张百户到了御前,按照这官家们的套路,自然要将这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只怕不会提及陈家,就算提,也只是小小提及一下,邀功请赏嘛,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所以陈经纶是有心理准备的,他的愿望,只是完成父亲的遗志,至于其他的……他不敢去想。
可到了御前,他显得很不安的行了礼。
便听天启皇帝道:“这便是种植红薯的大功臣吗?”
这大功臣三个字,让陈经纶下意识的看向张静一。
张百户……张百户居然将功劳搁在他的头上?
外间,不都说张百户不是东西吗?
厂卫的恶名……他也有所耳闻。
此时……一股暖流弥漫了陈经纶的全身,张百户……大气啊,真丈夫也。
说着,陈经纶毫不犹豫地道:“学生陈经纶,不敢居功,学生父子,培植红薯已有数十年,这数十年来,红薯一直无人问津。若说这功臣,当该是张百户才是,若无张百户慧眼识珠,尽力给学生提供方便,又如何会有今日?陛下让学生居于首功,学生……惭愧之至……”
天启皇帝见陈经纶谦让,一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奇怪地看了张静一一眼。
其实这时,孙承宗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局面,其实张静一给天启皇帝介绍这个姓陈的商贾,他倒是心里颇为意外的。
张静一……居然还有这样的德行?
天启皇帝于是便笑:“你有大功,他也有大功,这样的功劳,够你们分啦,朕已听闻了你父亲的事迹,甚是欣慰,朕一定要好好封赏。”
“学生……”听天启皇帝提及到了自己的先父,顿时让陈经纶感慨万千。
他一时泪水滂沱道:“先父若在天有灵,知道有今日,定可告慰先灵。”
天启皇帝也不禁唏嘘起来,朝魏忠贤道:“陈氏父子,虽无战功,可这样的功劳,也足以彪炳千秋了。依朕看,需追封其父为伯爵,在其家乡建石坊,以旌表陈氏的功劳。”
魏忠贤毫不犹豫道:“奴婢以为,还需给陈家建一座祠堂才好。”
“好,都很好,”天启皇帝道:“交给你办,那便放心了。”
“至于张卿家……”天启皇帝道:“他也是居功至伟啊,朕得张卿家,如得此薯。”
天启皇帝手里还握着筷子,筷子上叉着半个烤红薯,他说到此薯的时候,狠狠的啃了一口烤红薯,咀嚼起来,边道:“他们都一样,香甜可口,于朕而言,有天大的功劳。”
张静一听到这里,头皮骤然发麻。
…………
第五章送到,明天的五更,会尽快送到,今晚可能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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