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白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大步往餐厅走去。
"以前是我没有听你的话,非要跟叶希影纠缠在一起,结果害人害已,但这一次,我也绝对不可能听你的,跟李家联姻。"进了餐厅,来了周柏生的面前,周亦白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餐椅里也看着他的周柏生,低沉的嗓音无情又冷冽地继续道,"如果你再用任何其它的办法逼我,那周家就当没有过我这个儿子吧。"
话落,周亦白转身就要离开,不过,陆静姝却是马上扑了过去,拉住了他。
"儿子,你这是干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陆静姝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吃过晚饭,周亦白离开后,周柏生就带着她也出门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无所知。
被拉住,周亦白的脚步,不得不停下来,不过,他却并没有理会陆静姝,这件事情,她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
周柏生坐在那儿,看着脊背挺拔连他都要开始仰望的周亦白,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亦白,做为一个男人,要拿的起,放的下,江年早就死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你做这些,又还给谁看?"
"她没有死,阿年没有死!"就在周柏生话音落下的时候,周亦白倏尔回头,怒吼,双目霎那变得猩红,陆静姝站在他的身边,都被吓的浑身一哆嗦。
"当初小年在周家,我这个当公公的,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现在我对你做的一切,也都是人之常情,小年如果还活着,她一定最能理解我。"看着周亦白,又是一声叹息后,周柏生淡淡道。
看着周柏生,周亦白眸子,猩红的愈发厉害起来。
是呀,这个世界上,唯有他是那个害了江年的刽子手,所有一切的错,都是他犯下的。
"江年能理解,但我做不到,没有下一次。"咬牙,一字一句。从周亦白的齿缝间蹦了出来,话落,他从陆静姝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抬腿便又要离开。
"你可以不再结婚,也可以不碰其她女人,但是我们周家不能绝后。"就在周亦白要走时,周柏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周亦白这么痛苦,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赎他对江年犯下的罪,那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再逼他。
但是,他周家,需要有人来继承。
--可以不结婚,不碰其她女人,但是周家不能绝后。
听着周柏生的话,周亦白勾起唇角,冷笑,笑过之后,无比讽刺地,他开口道。"你们知道当初叶希影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流产吗?"
"对呀,亦白,叶希影怎么总是流产,孩子一个没保住?"看着周亦白,他的话,让陆静姝立刻便困惑起来,又道,"不过我听说,她后来怀了别人的孩子,还生了下来,没见流产呀。"
周柏生看着周亦白,也不禁好奇。
"那是因为,整个东宁市,能为我生孩子的女人,只有江年一个,只有我们的血型结合,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其她的女人,永远不可能。"这一次,话音落下,周亦白又迈开长腿,再没有半秒的停留,大步离开。
陆静姝站在那儿,看看周柏生,又看看离开的周亦白,仍旧是懵的,没太明白过来周亦白话里是什么意思。
周柏生坐在那儿,却是懂了。
周亦白血型特殊,整个东宁市,也就只有江年和他的血型是一模一样的,所以,能和周亦白生下健康的孩子的女人,也就只有周亦白一个人。
看来,和李家联姻,是没有机会了。
..............
"不要,不要......."
一年后,加|拿大。卡尔加里。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江年忽然从梦中惊醒,大叫着猛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小年,怎么啦?小年!"江年惊醒,马上,陆承洲也跟着醒了,立刻便抱着她,一只大掌去轻抚她的小脸,低沉醇厚却带着一丝虚弱的嗓音里,满满全是担忧不安地问道。
"承洲,......."江年抬头,借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淡淡月光,去看头顶的陆承洲,伸手去抚摸他消瘦的面庞,当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和呼吸的时候,江年一颗蹦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了回去。
陆承洲还在,真好!
"怎么啦,做噩梦啦?"抱着江年,陆承洲低头,去亲吻她的额头,掌心触到的,却是凉凉的一片。
江年哭了,在梦里。
江年拼命抱紧他,努力去止住眼里的泪,摇头道,"没有,不是噩梦。"
"那是什么?"知道江年在撒谎,可是,为了让她能将此刻极度压抑的心情释放出来,陆承洲低吻着她的额头,又接着柔声问她。
"我梦到我爸了。"简单的,江年回答。
其实,她梦到的,是陆承洲,是陆承洲笑着挥手跟他说再见的样子。
"别,承洲。别开灯。"感觉到陆承洲伸手,要去开床头灯,江年立刻便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他。
又熬过了一年,陆承洲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变得更加虚弱,体重,从一年前的六十多公斤,降到了现在的整整六十公斤,一年,哪怕营养师在不断地为他调理,他还是又瘦了近十斤,当她抱着他,握着他的手的时候,都能无比清晰的触摸到他的骨骼。
既然江年不想开灯,那陆承洲便收回了手,然后,在黑暗中,捧起她的脸,去拭她眼角的泪,低低问道,"岳父在的时候,一定委有疼爱你吧?"
"嗯。"江年点头,整个人拼命往陆承洲的怀里缩,"以前我爸生意做的还不错,什么都给我最好的,总是说,小年要美美的当个小公主。"
"呵......."低吻着她,陆承洲低低地笑了,醇厚的嗓音带着几抹暗哑地道,"你现在即我的公主,也是我的女王。"
"呵......."江年也笑了,仰起头来,去亲吻陆承洲的下巴,黑暗中,一双澄亮的双眼有盈盈的泪光在闪烁,灿然道,"我不要做你的女王,我只要当你的公主。"
"好,那你就永远是我的小公主。"抱着她,陆承洲笑,又话峰一转道,"你已经四年没有回去看过岳父了,想不想回去一趟?"
"回东宁?!"江年错愕。
说实话,在陆承洲提议之前,她从未想过。
"嗯。"陆承洲点头,又低头亲吻她的眉心,反问道,"难道你不想把我介绍给岳父大人认识一下吗?"
"想,很想。"江年点头,毫不迟疑。
"嗯,那我们就回去一趟吧。"陆承洲年地着她,扬唇笑了,"四年了,我也该回去看看我的母亲,把你和小卿介绍给她,好让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也高兴高兴。"
他怕,再不回去,就会没有机会了。
再者,回东宁,也不止是为了这一件事。
"嗯,好。"江年点头,沉沉答应。
"嗯!"就在这时,陆承洲鼻腔里,忽然发现一声闷哼,原本放松的身体,也跟着忽然紧绷。
"承洲!"这种情况,江年太熟悉了,所以,马上,她便从陆承洲的怀里退了出来,掀开被子一边要下床一边道,"我去拿药。"
"不用!"只不过,她人还没有下床,陆承洲便一把拽住了她。
医生开的强效镇痛药。他不想吃,那样只会让他的大脑反应变得越来越慢。
"承洲,就......."就在江年想要劝他,吃一颗没关系的时候,陆承洲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掀开被子便下了床,黑暗中,他的身影大步往浴室的方向冲去。
"承洲。"马上,江年也下床,跟了过去。
"砰!"只不过,江年还是晚了一步,在她追到浴室门口的时候,陆承洲却猛地一下,将浴室门关上,并且从里面反锁了,将江年挡在了门外。
江年站在那儿,愣愣地站在那儿,隔着一道门板,无比静谧的深夜。她可以无比清晰地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陆承洲剧烈呕吐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加上呕吐,这种滋味,应该生不如死吧。
可是,一次又一次,陆承洲却不得不承受着这生不如死般的滋味,而她,却只能站在与他隔绝的世界,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一丝丝痛苦,她都分担不了。
站在浴室的门前,仰起着来,江年努力想让泪水不要流下,可是,却还是不争气的,泪如雨水般流下。
既然陆承洲不想让她看到他痛苦狼狈的模样,那她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所以,她转身,去不远处的矮柜里。翻出她的香烟和打火机来,也不亮灯,然后,就靠在矮柜的墙壁上,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淡蓝色的火焰,瞬间在黑暗中跳跃起来,将江年那张满面是泪的小脸,照亮。
将细长的卡碧叼进嘴里,江年点燃,尔后,熄灭打火机,夹着香烟,狠狠用力地抽了起来。
夜太沉,暗太浓,空气里,看不到那袅袅的青烟,只看到江年指尖的卡碧,明明灭灭。燃烧的极快,没一会儿,就烧掉了一大截。
就在她指尖的卡碧要燃尽,烫到手指的时候,终于,浴室的门"咔嚓"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明亮的光线,从浴室里倾泻出来,陆承洲消瘦却双挺拔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干净整洁,不见一丝狼狈。
"小年。"几乎是浴室的门一拉开,陆承洲便闻到了弥漫在整个卧室里的淡淡烟草的气息,抬眸看去,他一眼便锁定了靠在矮柜旁墙壁上的江年,她指尖的星火,瞬间便刺痛了他的眼。
以前的时候,江年抽烟,还一直瞒着他。
心脏,狠狠一缩,陆承洲抬腿,大步朝她走了过去,然后,伸出一双长臂,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完全不顾自己被病魔折磨后的虚弱。
"承洲,以后不要把我拦在外面了,好不好?"任由陆承洲紧紧抱住,江年近乎哀求地低喃道。
陆承洲心疼极了,低头吻她的发顶,"傻姑娘,不让你看,是因为我怕我走后,你只觉得我痛苦狼狈的样子,晚上会让你做噩梦被吓醒。"
"不,不,......."江年控制不住,泪水再一次如雨般落下,央求道,"让我陪着你,你快乐的时候,你难受的时候,都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残忍的,陆承洲拒绝,松开她,双手改而捧起她的小脸,温热干燥带着微微粗粝的指腹,一遍遍滑过她的脸颊,去轻拭她脸上的泪,"我就这一个要求,小年,对你我就这一个要求,满足我,行吗?"
他只想让江年爱他,不想让江年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后,对他的爱渐渐减少。
所以,她愿意江年痛苦,也不愿意让江年因为看到他的狼狈狰狞而不再爱他。
所以,对不起,就让他再这样狠狠自私一回吧!
黑暗中,透过模糊的泪眼,江年看着他,点头,不得不沉沉点头,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看着她,陆承洲满足地笑了,尔后,又将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发顶,"真是我的好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