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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洪谦做了一回媒人,将陈三姐说与了张三郎,男家父亲前想后想,这媒人是他千万拜托,人家与说了个媒,自己实不好反悔。非特媒人得罪不起,便是原侯家,也不好得罪。放官家与慈宫有隙之时,拒便拒了,如今陈熙也算得炙手可热,又一门二侯,这女家也是开罪不起。
且这门婚事也是有个赚头,张府君只是知一州,陈家却是累代列侯,陈三姐再嫁之身,原出嫁艰难,张家并非自己求上门去,女家便不好以富贵骄人。再是有洪谦做媒,男家固不好辞,女家也须看媒人面上,不好与夫家难看。再则洪谦书信里说得明白,陈三姐实是难得明白人,与明白人相处,是容易。
是以虽张三郎母亲略有些遗憾,以自己一个进士儿子居然娶了个二婚头,张府君却一力要许这门婚事。听妻子说:“又不要图岳父家富贵,怎这般不讲究哩。”张府君便笑了:“我若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是要再思量一二。你我不止这一个儿子,大郎、二郎也要看顾,四郎还不曾考中,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好将家业都托三郎身上?他终要靠自己多些儿。”
这却也是个道理,家里儿子多,便难免顾此失彼。皇帝家还有个长短,何况张府君权势富贵并不熏天。但凡这样人家,只消长子不是十分蠢笨,头一个是要着长子来。其次才是诸子,这才是道理。张夫人听丈夫这般说,才叹气道:“也不能将好处都占全了,只消三郎过得好,那便好。也不晓得这女子脾性如何。”颇有些埋怨丈夫将两个儿子托付与洪谦,弄得虽中了进士,却又有一门不如意婚事,却又动起将四郎接回来主意。
张府君怒道:“妇人之见!这世上哪有替儿嫌媳?你是唯恐三郎过得顺了是怎地?四郎京又有何不好?天下读书人万万千,你儿子好,旁人儿子便不好了?如何数得上他?三郎、四郎来书信,你道他们考前,与他们看文章是哪个?乃是君侯使他家哥儿拿与丁相看过!丁相是此次主考!你休要生事,横竖儿子将有任命,媳妇也不你面前,你休挑剔。”
张夫人这才不言声了。
当下回信,谢洪谦做好媒。张夫人虽口上报怨,手上却不敢怠慢,将一应放定、成婚之事备妥,亲往京里去,与儿子放定。及见着陈三姐儿,见她生得温柔可,言语又得体,原侯家上下因张三郎肯娶,也都极客气,这才放心谢了媒。又闻宫里皇后召见,始知这桩婚事,原是推辞不得。
彼此已到夏日,恰逢着太皇太后周年将过,当下陈熙便告个假,亲自送妹子往江州成亲,将张夫人吓得不轻。张三郎亦得往穗州为官,却是个顶好优差。张夫人便将那挑剔之心压而又压,不敢生事。
林辰之差使却不比张三郎好,乃是往北方一县为县令。数年之前,还是北地优于穗州,如今却是掉了个个儿。林辰却也无可挑剔,领了假,拜别洪谦夫妇,先回江州见父母,其次才是上任。
玉姐见自家事偕,心内颇安,因太皇太后周年已过,便张罗与九哥做寿。九哥小她几个月,恰太皇太后周年之后。玉姐想九哥自登基以来,便不曾好生做过一个生日,今年虽不是整寿,也该与他好生庆贺一回。因寻淑太妃、孝愍太子妃两个商议。
淑太妃因知洪谦将难嫁陈三姐说与个科进士,自觉皇后待人极实诚,是以极外上心。王氏亦因玉姐将其女儿嫁得和睦,心有感激。两个一道与玉姐出主意。淑太妃是先帝朝奢侈惯了,王氏却又心细,道:“须与官家整寿留个余地才好哩。”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玉姐于旁听着,又学着不少。因笑道:“我原家时,不过学些个家长里短,如今到宫里,没个人教着,真个是不行。”淑太妃道:“娘娘只消把个总儿,旁事,自有人去做,这些个细务,娘娘知不知,哪值挑剔呢?”
官家做生日,原非内廷能说了算。只是如今这官家与以往不同,早几年京里好些个贵妇好嘲笑帝后小家子气。这小气并非皇后一人,官家也是如此。这夫妻两个好似只“将家搬到宫里”一般,外头怎生过生活,宫里也便怎生过。也不讲究个“不得干政”,也不讲究个排场。
往年官家做生日,须由礼部等来做。今年娘娘说要与官家做寿,一句话儿便做了。内外也不觉有甚不妥,只听命而行。淑太妃见准备得,不由咋舌道:“他们如今倒勤起来了,也不相互推诿了。”王氏心道,原本内廷与外朝总要扯皮,你们当年虽看着势大,里里外外脱不了小气格局,人却不服也不怕。她虽好俭省,常不与宫里陈规同,眼睛与你们看却不是一处,人如何不听她?
两个却又同心,襄助着玉姐将这寿宴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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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个辞去,朵儿道:“她两个好生奇怪,那位娘娘且不说,单是淑太妃,如今倒好诚心。”
玉姐戏问:“你好看得出来?”
朵儿道:“人用不用心,哪能看不出来呢?淑太妃往先说话儿,听着和气,却是故意朝娘娘身边儿凑。如今说话,却是时时靠向娘娘,她自家还不觉哩。”
玉姐道:“我与她安排这许多事,与原侯家安排这许多事,她再半生不熟,我却也只是撂好手去啦。人便是如此,口说无凭,总要叫人看得见、摸得着,她才肯与你好。空口哄人,一回两回有用,时日长了,当旁人都是傻哩。”
朵儿捂着嘴儿一笑,道:“怪道夫人说娘娘手指漏缝儿。”
玉姐道:“只消进得比出得多,总是赚。”
说话间九哥各前朝回来,玉姐迎了上来,相帮他换了衣裳,又亲与他擦脸。拿下手巾来,见九哥一脸惊讶,玉姐将手巾铜盆儿里一丢,推他一把:“你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