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得得得!
赤兔马踏地的蹄音很重、很沉,地面仿佛都在颤动,泗水浪涌更急。丈八重戟向外展开,与赤兔马形成一个笔直的九十度角——一如当年初战时的那惊天一击。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两匹神骏名驹,相对冲刺。十步之距,不过弹指。
重枪闪电刺出,大戟光刃如轮。
铮!火星四溅,光芒耀眼,裂人耳膜。
有眼尖的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被击飞,远远掉入草丛。
一击过后,双方交换了位置,看上去谁也没受伤,除了……
马悍勒骑回转,长长吐出一口气,按了按隐隐震痛的右肋,心跳渐渐平复,目光在枪尖处略微停顿——枪尖处那突出的拳刺状锥球,竟被生生削飞。
马悍这杆重型骑枪,基本上是整体全铁锻造,只有枪尖处的拳锥是焊接的,被重器从侧面猛烈砸击,难免崩裂。由此也可以看出吕布这一击是何等狂暴,臂力稍逊,兵器质量差点,光是这第一击,就足以把你干趴。
吕布当年就曾很为马悍的臂力所惊,这一击,他是要重新验证一番,对手的臂力,是不是真的这样强。验证结果,他的虎口差点崩裂,大戟的一侧月牙卷了刃。
观战的人群中,关羽忽问:“三弟,若这一斩向你击来,你当如何?”
张飞闷闷地提起手里丈八蛇矛看了一眼:“我能挡住,但矛杆能不能承受,就不好说了。”
刘备目光闪动:“马惊龙臂力雄奇,吕奉先杀法精湛,这一战可真是龙虎斗。嘿嘿,最好是两败……呵呵。”
说话间,二将第二击已开始。
马悍依然是亘古不变的击刺,他的重骑枪只能是刺,一个刺字,看似简单,实则最不简单——刺出一枪很简单,但要精准命中目标,何其之难。
这一次,吕布同样也将戟杆夹于腋下,化斩为刺。
当两骑对冲至二十步之距时,双方同时提缰,臀部离鞍,手中兵刃陡长。胯下战马感受到主人心意,后腿发力猛蹬,人马仿佛溶为一体,似要凌空飞起,十步之距,一跃而过。
先前还远在数十步外,瞬间便是白刃相接——十步突杀。
这本是吕布的杀招,马悍浑不介意当面山寨。
马悍的霸王重枪,即便断了枪尖,依然比丈八重戟长近两尺,正凭此优势,先一步刺中吕布……的肩甲吞兽。
啪!金甲吞兽炸裂。
几乎同一瞬间,大戟月牙从马悍肋下划过,割断了束甲皮带。
错非马悍先一步击中吕布肩甲,令其失惊,吕布这一戟割开的就不是皮带,而是肚皮。
两骑交错而过,奔出数十步后,马悍奋力勒缰,重重将枪鐏顿插于地,拔出鞍旁弯刀,挑断双肩束带,沉重的铠甲哗啦掉地——失去皮带的束缚,铠甲散开,非但不能提供保护,反而碍手碍脚,影响发挥,不如舍弃。
铠甲脱了,再戴头盔就显得不伦不类,马悍索性把头盔也摘下咣当扔地上,用力吐出一口浊气:“痛快!再来!”
吕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去右脸颊被炸裂的甲片划出的血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果然痛快!”
观战诸将无不看得惊心动魄,关羽脸色凝重,张飞跃跃欲试,而乐进、管亥更是手里捏着一把汗。尤其是乐进,对这十步突杀更是感同身受。
高顺冷峻的脸上绽出笑意:“三合之内,马悍必败。”
成廉、魏续俱点头,满面兴奋。
纪灵也是三国排得上号的猛将,同样看出马悍的处境不妙,摇头轻叹。他本指望这辽东天驹能收拾掉淮上虓虎,此役将不战而胜,可惜……
旁人都能看出,马悍又岂会不知,护具已失,已处于绝对下风。他已没得选择,下一回合,必是最后一击,再拖下去,必败无疑。
马悍合上双眼,仰对苍穹,双臂舒展,仿佛不是在决斗,而是在自家后花园嗅着空气间的芬芳。
吕布也不催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等着。
一片寂静中,马悍双目霍睁,精芒爆现,提枪在手,催骑奔雷,由极静转为极动。
吕布抖缰磕马,战马长嘶,飞跃而前。
第三回合,开始。
泗水依然哗哗流淌,两岸万人屏息,天地山河皆模糊,只有一赤一白两道高速对冲的人影……
一骑如火,一骑如电,电光石火,剧烈冲撞。
枪戟交击,重骑枪震飞。
旁人都只道是吕布力雄,只有乐进、管亥俱啊了一声,满脸不可思议:如果说吕布是战神,那主公就是力王,这怎么可能?
的确不可能!重骑枪是马悍故意脱手的,要终结此战,他必须冒险,以己之强,克敌之长。
两骑错镫的瞬间,马悍左手倏伸,抓住吕布来不及收回的戟杆。吕布以为马悍要夺戟,对手的力量他是知道的,不敢怠慢,立即改单手执为双手握,正欲发力抖掀。就在这时,他看到马悍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马悍一手执杆,一手抬起,掌撮成刀,奋力戳下——喀嚓!鸡蛋粗细的纯铜戟杆竟被一截两断!
从重骑枪脱手,到马悍空手夺戟,掌刀断戟,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两骑交错的一瞬。局外人看到的,就只有骑枪震飞,大戟折断,大起大落,眼花缭乱。
两骑背向而驰,奔出数十步后,双双勒马回转。
马悍大口喘气,将断戟高高举起:“温侯,还战否?”
吕布抬起折断的戟杆看了一眼,眼皮子急剧跳动两下,随手一扔,戟杆噗地入地盈尺,摇摇头:“兵刃在手,尚不敌君,况乎白手?”
“嗷!嗷!嗷!”这回发出欢呼的,是乐进、管亥及一众龙狼悍骑。虽然他们人少,但在云天苍穹,万人俱寂之下,声音分外响亮。
马悍发梢湿漉的脸上,漾起一抹笑意,这艰难的一战,终于完美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