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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城半阴半晴的天空已经保持了快三个月了,自从选择和莫羽曦成为陌生人后,坐在窗台看着怪异的天空就成了我唯一的乐趣,偶尔半边的阴沉会突然发力吞噬掉一部分光明,偶尔半边的光明又会窜到阴沉的每个小角落里,让天空看起来十分斑驳,不过它们都不是黑暗的对手,一到夜里就会被统统驱逐出夕城不算广阔的天空。
三个月里我最大的改变就是抛弃了曾经喜欢的几个地方,礁石、崖壁和小池塘,在我眼中都变成了死寂的存在,去到那里就会让我在空白的状态中呆立很久,因为不喜欢断断续续的记忆,所以只好强迫自己往返于家和楼下的超市之间,喝着啤酒,以旁观者的身份一寸一寸观察夕城的大小角落,有时候会对着楼下相依而过的情侣傻笑,有时候又会冲着嬉笑打闹的儿童莫名地露出厌恶的神色。
除此之外,我还学着“岛屿”,在家中二十四小时重复播放着《love u u》,以前没有特别喜欢其中的哪一段,现在却迷恋上了那段“能不能别这样放弃,能不能就放开自己,海浪穿透我的伤心,请听一听爱的声音”,像是在告诫我自己不要放弃,又像是在告诉莫羽曦放开自己,聆听一下我发出的爱的声音,只可惜歌词仅仅是歌词,想要通过它去传达内心的情感,除非她也是多愁善感的那种人。
我不清楚她是如何将我们彼此当成陌生人的,至少在我这里只是形式上的不再相见,白天时常想起,夜里又时常梦到,冷酷地结束又凄怨的延续,很多时候我也在咒骂自己的优柔寡断,却不得不承认那零星的回忆成了我唯一可以劝慰自己的东西。
不久前我将美人鱼的梦境继续了下去,和我说话的那条摘下面具后。终于知道了沉入湖底的是和楚夕沫想象的那条,也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刽子手,赐予了爱情又没有回应,绝望中只能选择死亡。在梦中我向和莫羽曦想象的那条表白了,结果它却用厌恶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留下一句“不可能”后游入了湖水深处,在岸边等了无数个日夜也没见她再次出现。醒来后发觉我被梦的真实惊出了一身冷汗,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正像李清照词里写到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我寻来的也只是漫长的孤单和痛苦,相爱不能相伴,估计是世界上最普遍又最催人泪下的短剧了。
这段时间我去了“岛屿”许多回,当然只是在远处眺望着,莫羽曦的身影一次都没有出现,我只能认为她是因为同样受到了伤害,所以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独自疗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想暂时忘了夕城、忘了我。于是就悄悄地躲藏在一个崭新的城市,试图用新的相遇填补因我而生的空缺。
又一次来到“岛屿”,没和以前一样用眼睛寻找安慰,而是坐到了许久之前习惯的座位上。然后习惯性点了一杯冰咖啡,等到送过来后才想起自己早已不喝这种东西了。莫羽曦仍旧没有出现在这里,隐约间觉得我和她从此将天各一方,就算选择成为陌生人。这也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慕轻含?”一道十分陌生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扭头望着一脸吃惊的服务员,虽然对她的相貌有些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这应该算是我的一个恶习吧,对不重要的人最多也就在脑海中挂上一幅模糊的肖像。
“你好,好久不见了。”对记不住名字的人这永远是万能的开头。
“是好久不见了,不过上次你疯狂的举动我仍然记忆深刻啊,你是不是和人们常说的一样,越是看起来温柔的人就拥有一个越发狂野的心。”
“也许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对了,莫羽曦怎么没来上班啊?”
“小曦她……三个月前就离开了夕城。”
“离开了?为什么?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算是被迫离开的吧,三个越前她忽然在店里晕倒了,我们把她送到这里的医院,结果医生说最好去大医院检查检查,第二天她交代了些事情后就离开了,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谁想一走就是三个月,还有可能继续延长下去。”
这个回答让我惊慌了起来,虽然不愿意天各一方,但我更不愿意看到她出什么事,就像为了避免长痛而选择陌生一样,她永远都是我胸中的一根软肋,一丝一毫的颤动都会让我心急如焚。
“她怎么会忽然晕倒?事先有什么征兆吗?”
“我就知道她头痛的毛病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可以拿来解释的了。”
又是一件我从不知道的事情,再次回到夕城后我眼中的她一直是幸福快乐的,自以为足够了解她,却没想到她将身体的不适掩盖的如此彻底,如果早一些知道,我就不会选择陌生,哪怕是勉力维持的朋友,只要能给她带去更多的欢笑,我也心甘情愿。
“那你们有联系过她吗?”
“当然了,月底会找人把工资表发给她,也询问过她现在的状况,她的回答一直是挺好的,不用担心。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安心了下来,好好的上班,等待她回来的那天。”
“这样啊,谢谢,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匆匆走出“岛屿”,我无法相信莫羽曦口中的“挺好的”,从她不愿意告诉我身体的不适就能判断出她属于那种不想让别人担心,有多少痛苦都自己背负的一类人。掏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得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如果她猜到我没有完全放下,那这就是为了躲避我而采取的手段。
打电话无果的情况下我来带了她家门前,直觉告诉我她很有可能已经回来了,只是有太多不想面对的人和事,所以选择了闭门不出。不停地敲门,不停地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不自觉地回忆起当初她出现在我家门前又失望离去时的场景,那种不安和期待一定和此时的我一样,汹涌却无处发泄,然后变得更加不安、更加期待。
在她家门口坐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那不厚的门板背后仍旧没有透出任何光亮,无奈地起身离去,在经过她卧室窗下的时候又一次抬头望去,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匆忙躲藏,仔细看却只有凝重的黑暗。或许我真的有些自作多情了,就算她真的在那片黑暗中,大概也会贯彻我提出来的陌生吧。
永远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永远不要奢望别人原谅自己的善变,永远不要在伤害之后送去苍白的安慰。很简单的道理,在她这里,我却永远也做不到。
知道莫羽曦离开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我每天都会出现在“岛屿”以及她家楼下,有时候还会去每一个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只是她消失的太过彻底,我没有能力探寻到她的踪迹。
又是一个月,我开始担心莫羽曦会和楚夕沫一样,直到最后才给我传来让人心痛的话语。不同的是我大概没有理由去替她洗刷什么仇恨,毕竟我知道的只是她拥有不堪的过去,却不知道那不堪的具体表现是什么。
一天又一天,这种数着天数的生活我真的不喜欢。感觉就像寻求死亡的罪人一样,没有留恋,没有遗憾。只希望鲜血喷涌时可以最后感受一次疯狂。继续在类似的道路上走下去,就算没有淋漓的鲜血,我大概也会在疯狂中渐渐迷失吧。
“今天晚上12点,我在‘岛屿’里等你。”
莫羽曦离开六个多月后,终于在我将近崩溃的时候发来了消息,只是我并没感觉到多么兴奋,等待也许会得到那一刻的回眸,还也许会得到这一刻的麻木,不求她会接受我的执着,也不求她会告诉我离开后的点滴,只求她不会更深更深地中伤我们彼此。
走在去“岛屿”的路上,触摸着比平常更加安静的夜色,如果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那就只能是蓄势待发的獠牙。“岛屿”里并没有传出光亮,有的只是在黑暗中不停徘徊的钢琴声。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外静静地听着,白日梦的《tears》,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也许是为了给真实的眼泪找一个滴落的借口,也许是为了在慢速的节奏中让自己陷入梦境。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生活的彼岸,哪里是彼岸生活的自己,我和她似乎都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中,迷茫着却又故作清醒,徘徊着却又故作决然。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莫羽曦站在我身旁,淡笑着说。
我不知道是因为沉醉在了曲声中还是粘稠的情感中,并没注意到琴声的结束,但却十分清楚,借着刚刚亮起的灯光,莫羽曦那苍白的脸庞以及更加瘦弱的身体让我的心狠狠绞痛了一下,想必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没少经历痛苦。
“多年后,如果我们相逢,我将以何来面对你,以沉默以眼泪……忧伤的琴键中,我却觉得自己被安慰,泪珠在阳光下凝结成了完美的樱花形状,纵然枯萎仍有暖意。那一刹那真的怕极了内心里还有任何怨恨与阴骛,一点点,都会让自己无法与曲中的美丽邂逅。多年以后,沉默的我们正如那些无法启齿的往事,会凝成心里的一滴泪吗?抑或就这么被现实的烈阳蒸发掉了,点滴不剩。至少我为你哭泣过,安静的,无声的,伤心的,在岁月无法触摸的角落里,玫瑰花心渐渐老去……
这是白日梦对《tears》的解说,你又是为何在这个时候弹奏?和他一样让玫瑰花心在岁月无法触摸的角落里老去?还是想让我们之间的往事在琴声中悄然蒸发,点滴不剩?”
“看来以后是绝对不能弹你熟悉的曲子,会将自己的心情完全暴露在你面前。其实也没你想的这么复杂,单纯地想借这首曲子找寻点安慰而已,不高昂,不绝望,只有淡淡的悲伤,也可以理解成我想通过它找到一个合适的心态来面对你。”